第六四章 既是猎物.又是猎人

    可是还没跨出几步,小乞丐就察觉到有人正向自己靠近。他侧目斜望,一眼便瞧见了体格壮硕的龙志,顿时吓得脸如土色,一个劲地向后畏缩、退避,似乎非要把身子挤进高墙之内才肯罢休。而他那双漆黑、透亮的大眼睛则极度恐慌地盯着来人,目光中尽是哀求与绝望的神色,直把龙志看地酸苦不已,同情、怜悯之心大起。
  “我相信他绝不是‘捕快’派来的。”龙志迈步走到小乞丐近前,忽然轻叹一声,慢慢地垂下双臂,对嬴政说道:“我相信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可怜人罢了。”
  嬴政担忧道:“小鬼,你何以如此肯定?或许,这只不过是他的障眼法而已。眼下,你和这小子近在咫尺,随时都可能受到异能攻击!”
  龙志淡淡地一笑,心想:“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绝不是敌人。”
  嬴政无奈地叹道:“还是展恨说得对!你太容易轻信别人了,这样下去,早晚会吃大亏的!”
  龙志又是微微一笑,不再理会嬴政地劝阻,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仅有的一百元钱,双手递到小乞丐的身边,等着他举臂来拿。小乞丐乍见对方的恭敬举动,立时愣在当场,隔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右掌,将钱币托了过去。然后,微微躬身,有气无力地低吟道:“谢谢……谢谢你!”话音未竭,泪水已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龙志胸口一窒,惨然轻笑道:“没什么……我能做得也只有这些了。以后,你自己要多保重!”
  嬴政在旁目睹一切,此刻也不由得相信:“他的确不像‘捕快’,看来是朕多疑了。”
  龙志嘴角微翘,暗道:“放心吧,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想着,便即转身离开。可是,行了不到五米远,一阵寒风猛然贴面刮过,直冻得龙志连打了两个冷战,当即僵在原地。
  嬴政察觉到他的古怪行为,立刻警惕道:“小鬼,你怎么了?是否有哪里不妥?难道……你已经遭遇了异能者的攻击?”
  龙志默默地挺立片刻,忽然又返身走向那个小乞丐,同时,回应嬴政道:“我很好,你不用担心!”而后,他双臂向外一伸,顺势将自己的外套脱掉,接着,把它披在了小乞丐的身上,温声说道:“天气凉了,多穿一件衣服,也好御寒。”
  此时,小乞丐披着龙志那件尚存体温的外套,早已感动地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痛哭流涕,点头鞠躬。
  原本满腹疑惑的嬴政见此情形,终于恍然大悟,不禁好奇道:“小鬼,你似乎对他格外关心啊?”
  龙志缓缓起身,凝望着小乞丐的脸孔想道:“不知为什么,我一看见他,就好像看见了以前的自己一样。”
  嬴政听得微微一愣,不解道:“他像你?”
  龙志点点头,对嬴政黯然道:“没错!一样的懦弱,一样的胆怯,一样的受世人唾弃!”
  嬴政明白道:“所以,你想帮助他,就像当时朕帮助你一样。”
  龙志摇摇头,苦笑道:“我只不过想做一点事情,让自己的心好受一些罢了!何况……我现在自身都难保,哪儿还有精力去帮他?”
  其实,同样道理!大多数情况下,人们挺身而出,见义勇为的举动,并非像报纸、电视上宣传的那样夸张。他们之所以能做出惊人的“义举”,不是“素质教育”的功劳;不是“道德高尚”的体现;更不是“英雄先烈”的影响;当然也不是“自幼严于律己”的结果!这一切行动的根源,不过是他们想让自己的“心”好受一些罢了,让自己的“良知”舒服一点而已。或许,没有人能肯定:自己在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因为,几乎没有人能够真正了解自己的“心”!
  真正的“心”与真正的“人性”,只有在生死边缘的危机关头才能得以体现出来!到那时,大家都可以想象一下:一个小偷可能会为了救人而奋不顾身;一名医生可能会为了活命而大开杀戒;一个骗子也许会为了朋友而义无反顾;一位官员也许会为了自保而出卖亲人……生存之所以有趣,正是因为:谁都不可能百分之百地看透自己!
  嬴政听到这里,轻吁一声,急忙转移话题道:“小鬼,咱们该走了!你刚才不是说:还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吗?”
  龙志微微颔首,心道:“嗯!寻找笑星要紧,咱们走。”想罢,轻轻地摸了摸小乞丐的额头,便欲起身离开。偏偏在这个时候,一道细微的咳嗽声突然从他的背后传来,声音相隔之近,令龙志不由得心头一颤,震惊不已。
  而嬴政也立即肃容道:“居然能够悄无声息地潜近你身后数尺……小鬼,这个家伙可不简单啊!”
  “这回肯定错不了,他必是‘捕快’无疑!”警觉的念头从脑海中电闪而过,龙志猛地抖擞精神,急转回身,厉声叱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暗借问话的空隙,龙志抬眼观瞧,赫然发现背后之人是一个体格矮小的中年男子。对方身高不足一米六,双腿极短,脚下的皮鞋鞋底厚达一分米,似乎是想凭此来弥补身材上的缺憾,右手则握着一柄明晃晃的三尺大刀,刀身寒光四射,杀意张扬。这个男子相貌平庸,皮肤黝黑,表面看来并无任何特别之处,唯独那双阴沉、森冷的鹰目格外抢眼,常予人一种短小精悍,深不可测的感觉。
  就在龙志上下打量对方的同时,那人也正向他这边看过来。双方僵持片刻,矮个男子终于开口问道:“你就是龙志吗?”
  嬴政在脑域中听得真切,禁不住好气又好笑:“没错!他和鲨鱼人的口吻一模一样,肯定是‘捕快’派来的。”
  龙志眼见敌人手持利刃,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悄悄向后挪了两步,以身体护住小乞丐,跟着,沉声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那人嘿嘿一笑,森然道:“我叫季达。你一定会牢牢记住这个名字的。”
  龙志盯着他那把与身体极不相称的大刀,忍不住冷笑两声,说:“是吗?可惜,我的记性一向不好。”
  季达狞笑一声,道:“没关系,我会把它刻在你身上的!”话音未竭,右腕急抖两下,整个人登时挥舞着钢刀,悍然扑上。
  龙志身负盖世武学,反应奇快,哪容得对方靠近自己,当下右腿闪电般踢出,直取敌人的臂腕。出招的同时,更高声吼道:“快跑,跑地越远越好!”这句话自然是对身后的那位小乞丐说得。
  但这时,小乞丐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仿如一尊雕像似地呆坐在原地,恐怕连地震、海啸来了,也休想触动他分毫。
  龙志这一招并非抢攻,而是志在退敌,为小乞丐换取遁逃之机,因此并未使上全力,季达只微一侧身,便即轻松避过。背后没有半点跑动的响声,未免牵连无辜,龙志不敢有丝毫怠慢,接连打出三记猛招,招招不离对手的要害,终于将其暂时逼退。
  跟着,他陡然回转身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给了小乞丐两记耳光:“你不想活了!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这两巴掌直打地小乞丐眼冒金星,当即从慌乱、失神中醒觉过来,跌跌撞撞地朝巷子口奔去。
  望着小乞丐渐行渐远的背影,龙志终于暗暗地长吁一口气,转身面向对手说:“咱们继续吧!”
  “你的心肠倒是不坏。”季达盯着龙志的一举一动,并没有上前追杀小乞丐,反而静立在一旁,平声说道:“不过,你把我想得太坏了!我季达从来不会伤害无辜。”
  “无辜?什么叫无辜?”龙志听得心头火起,怒斥道:“我和我的兄弟才是无辜的!我们没有杀人,没有犯罪,没有做对不起良心的事情!可你们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们?”
  季达神色不变地说道:“难怪,难怪。难怪这几天,你一直在引诱我们出手,原来是想从我们口中获取王小乐的下落。”
  嬴政闻言,忍不住好笑道:“看不出,他倒是蛮坦白的嘛!”
  龙志冷哼一声,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暗叱道:“过一会儿,他还会更坦白!”想着,他把拳头捏地“咯咯”作响,沉声喝问道:“说!王小乐现在在哪儿?还有,你们为什么要不断地袭击我?”
  季达剑眉扬起,傲然道:“想知道为什么?可以……只要你能打赢我!”话毕,将手中钢刀一抖,身子急转,横刀向龙志的脖颈削去。
  龙志终于得偿所愿,等来第二名“捕快”对手;兼且,小乞丐此时已安然逃脱,再无任何后顾之忧,因此,他立刻振奋精神,双臂向外划个半弧,仿如猛虎出押一般,悍然迎上季达。
  两人二次交手,季达已豁尽全力,刀势一经展开,直似长江奔流,连绵不绝。冰冷、无情的刀锋铺天盖地,时左时右,忽上忽下,根本不给对手半点喘息的机会。但龙志亦非无能之辈,他眼见敌人刀招飘忽,变化莫测,登时战意狂燃,遂暗暗运起“杀神”心法,以超越人体极限的灵动与迅捷,在纵横交错的“刀网”中腾挪、闪跃,出手抢攻,竟是半招也不退让。他们一方身负重任,志在必得;一方心急寻友,永不言败,二人均无放弃的借口,故而直斗地天昏地暗,猛恶异常。
  激战时间一久,龙志渐渐发现对方的刀招虽然灵巧、多变,不易捉摸,但可惜,花俏有余,刚猛不足,还算不上是一流的刀法;因此,劲走全身,攻地越发凶猛、凌厉。又拆三十余合,季达已全然落于下风,手中长刀刚一挥出,立时就被龙志抓住进攻的空隙,以拳脚将其逼回,任他的刀招如何变化多端,却连一个施展的机会都没有。
  “这小子果然厉害!”季达一面奋力砍、劈、削、斩,以期迫退敌人,一面在心里惊愕道:“看来阿虎并没有夸大其词,再这样打下去,不出二十招我必败无疑!”言念及此,他身子陡然前倾,钢刀顺势向下急卷,斜砍龙志的脚踝。
  龙志见状,忍不住冷然一笑,虎躯拔地而起,右手化拳为爪,直取对方翘起的左肩,厉声喝叱:“你找死!”
  岂料,季达这不过是虚晃一招,钢刀未及挥出一半,便突然调转身形,拔腿就走。龙志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如此差劲,不由得愣了一下,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冲着他的背影高声叫喊:“你给我站住!既然输了,就痛痛快快地承认,夹着尾巴逃跑可是小人行径!”说话的同时,他已迈步紧追上去。
  嬴政在脑域中目睹了二人激战的全过程,这时,忽然开口说道:“小鬼,你不觉得奇怪吗?”
  龙志一边奋力追敌,一边默默点头:“当然!他的武功虽然不错,但想要对付我,却还差得远!我猜以‘捕快’之能,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吧?”
  嬴政笑笑说:“既然你已经全都考虑到了,那朕也就不再多费唇舌……一切小心。”
  龙志嘴角微翘,举目望向前方急速奔跑的身影,傲然道:“诱我上钩?我倒要看看,你引以为豪的特殊能力,究竟有多么厉害!”敌人从主动进攻,到“狼狈逃窜”,始终没有现露异能,这一点自然引起了龙志极高的警惕和极大的兴趣。
  他们俩一前一后,在寂静的小巷里发足狂奔,东拐西窜。龙志眼见对方腿脚虽短,但是身形奇快,几个纵跃便奔出老远,好胜之心顿被激起,遂催动真气加速游走,誓要与对手一比高低。逃跑与追赶一直持续了大约五分钟,季达忽然向右猛闪,顺势闯入了一座庭院的侧门,龙志尾随其后,想也不想地立刻跟了进去。跨过门槛,他举目环视四周,赫然发现整座庭院早已破落不堪,院内没有房屋,没有建筑,只有大量的碎砖、土块在东、西两个角落里高高堆起,当中还掺杂着许多断裂的木板,以及弯曲、变型的钢筋和铁棱。
  院子四周的围墙大都颓败倾塌,然而,正中的那片空地上却相对整洁,只有少量的碎木板、铁钉零星散落,好像专门有人提前来打扫过一样。此时,季达便长身立于其间,昂首回望龙志,眼眸中隐约闪烁着得意与自信的神采。
  “这儿……就是对你有利的地方?”龙志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向季达走去,但嘴上却出言嘲讽道:“难不成你的异能就是控制这堆垃圾?”
  季达嘿嘿一笑,平声道:“你的脑筋转地倒是很快!不过,我引你来这里,并不是想占什么便宜;而是因为,此处对于你、我施放全部的力量,大有帮助。”
  龙志冷哼一声,不屑地说:“是吗?这一点我还真没有发现!”
  季达闻言一愣,颇为吃惊道:“这个地方对你、我的作用是完全相同的,难道,你没有感觉……”话说一半,他忽然顿了顿,继而冷笑两声,哼道:“奸猾的小子,看不出你还挺会装蒜的。好,就看看你能装到几时!”
  龙志被对方骂地糊里糊涂,忍不住心头有气,伸手一指季达,怒道:“废话少说!要动手,就干脆点。不过若是你这次再败了,可得老老实实地,把我想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季达哈哈一笑,手中利刃陡然向上划个半弧,横于胸前道:“我根本就没有输过,何来再败?”话音甫落,手腕急翻,“刷、刷、刷”连环三刀,分取龙志的三处要害。
  龙志只觉眼前刀光闪烁,寒气逼人,体内的血液立时沸腾起来,随即暴喝道:“繁而不精,华而不实,还敢拿出来丢人现眼!”怒斥声中,右臂平直探出,竟伸掌于刀缝之内,反抓敌人的臂腕。季达不料对手竟然如此悍勇,仓猝间,急忙撩刀回防,横削龙志的右臂。
  龙志看在眼里,当下低叱一声,就在撤招缩掌之际,左手凝爪挥出,后发而先至,抢在敌人变招以前,狠扣季达的右肩。这一爪快似疾电奔雷,迅若流星赶月,兼且,角度刁钻古怪,单凭季达之能,绝对难以闪避。可是,正当龙志快要得手的时候,他却突然瞥见从对方的左肩肩头上“浮”出了一道人影。这个男人年在三十许间,金发碧眼,中等身材,清俊的脸上满是书卷气,怀里还抱着一本厚厚的黑皮卷宗,一身标准的学者打扮。
  “不好,他正在使用异能!”龙志摸不清对手的底细,不敢贸然进攻,当下也顾不得去扣锁季达的肩膀,连忙收势后跃,凝神戒备,仔细留意身边是否有不正常的现象发生。
  季达并没有趁机追赶他,反而悠闲地站在原地,满脸尽是诡异的笑容,似乎在挑衅:“怎么?你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不敢攻过来了?”
  龙志向后飞退五丈有余,方才稳住身形,心里暗忖:“嬴政,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景象?”
  嬴政答道:“没有。朕从你一踏入庭院开始,便留心观察身边的一切,到目前为止,并无任何异像。”
  龙志举目凝望不远处的季达,暗自沉思:“可是,我能肯定:他的左肩上的确有虚拟影像出现过。他刚才一定做了什么手脚,只是咱们还没有察觉!”
  嬴政回应道:“周围的环境一切如常,你现在又无其他不适的感觉,就算季达暗中施展了异能,我们也只能在他发动攻击的一瞬间,才有机会破解筒中之迷。”
  龙志听得连连点头,满心亢奋地想:“拆穿他的异能,收拾他,获取一切有利的情报……天哪,我已经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