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章 永失我爱

    爱,是人类永恒的话题,但是有许多人都将爱局限于男女之间的爱情,其实它只是爱中很小的一部分。爱并不需要宣诸于口,也不需要理解说明,它只是人类特有的一种感觉,只要用心去体会就已足够。可是有一种爱却常常会被我们忽视,因为它不如男女之爱那样轰轰烈烈,致死不渝;也不像朋友之爱那般心心相印,亲密无间。为什么?因为它是更高层次的存在;因为它在人类出生之日起,便融入了你的每一根血管,甚至每一个细胞当中;因为它是你来到这个世上,老天爷赐给你的唯一礼物;因为,它是母爱!它——无时无刻不伴随在你、我身边,以致于我们习惯地感觉不到它的存在,那是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那是一种血脉相连的爱!
  但此时此刻,龙志却感到老天爷似乎要吝啬地收回这份礼物,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冷却僵硬,数以亿计的细胞都被掏空,他甚至认为自己的生命也在一点一点地流失,没有任何一种语言,可以准确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妈妈,妈妈!你不要吓我呀!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你的儿子龙志啊!”龙志再也止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伤心欲绝地哭道。
  也许是回光返照的缘故,伤重难治的李小兰竟然慢慢地睁开了双眼,苍白的脸色也渐渐转红:“儿子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龙志紧紧抓住妈妈的手,欣喜若狂地说:“是我!是我!妈妈你醒了,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李小兰猛咳几声,道:“不要难过,让妈妈好好地看看你。”李小兰因为带着氧气罩,龙志为听清楚母亲微弱的声音,已经尽量贴近她的身体,所以李小兰很容易就能看清他。
  “这些日子你瘦了。”李小兰盯着儿子的脸,虚弱无力地说。
  龙志强忍着泪水,柔声说道:“哪有这回事,我只是更壮实而已。”
  李小兰大口地喘着粗气,说:“本来,妈妈最放心不……不下的就是你,你从小就不善与人交往,整日独自一人沉默无语,妈妈真的害怕……害怕有一天你会得抑郁症。不过现在看到你和王……王小乐在一起能说能笑,妈妈走也走地安心啊!”
  龙志急道:“不要瞎说,妈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妈妈你一定要撑住啊!”
  李小兰轻轻地摇摇头,叹道:“儿子,妈妈这一生亏欠最多的人就是你。妈妈在怀着你的时候,曾……曾经对天起誓:要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放在你的……你的手里……可惜妈妈没本事让你过上好日子,而且,还经常为了挣钱对你不管不问,害地你被人欺负……”
  龙志听到妈妈时断时续的话语,眼泪夺眶而出:“妈妈你不要再说话了,多多休息才是啊!儿子现在长大了,我会挣很多很多的钱,让你过上不愁吃穿的好日子。”
  李小兰微笑着说:“有你这句话,妈妈死也瞑目了。”
  龙志哭道:“妈妈,都是儿子从小不懂事,不仅不知道体谅你维持生活的艰难,还经常给你添麻烦。记得有一次我生病住院需要很多钱,可是你的收入仅够糊口,根本没有余钱为我治病,但你仍然让我在医院养好病后才回家,每天还给我做好吃的,当时,我真地很希望永远都生病,因为那样就可以天天吃到好东西。”
  李小兰苦笑道:“小傻瓜!可是那次大病之后你就再也没生过病,是不是很失望?”
  龙志哽咽道:“不是不生病,而是不敢病。因为,我无意间从你的衣服口袋里发现医院的‘卖血单’,直到那时,我才彻底明白:原来,我一直在喝你的血呀!妈妈,都是儿子不懂事,害你受苦!”
  李小兰微一错愕,继而爱怜地说道:“傻孩子,只要你过得好,就是死亡妈妈也会戴着微笑接受的!”
  龙志道:“妈妈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们还有许多好日子要一起过呢,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啊!”
  李小兰仿佛有预感一般,喃喃地说道:“志儿,妈妈要去见你的父亲了,妈妈很想早点见到他。你记住,要像你爸爸一样,永远不向命运低头,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妈妈会在天上祝福你的!”话犹未止,龙志突然发现母亲如睡着一般沉静、安祥地合上双眼,手掌亦无力地垂下,紧接着,身旁传来“心电图机”刺耳的鸣叫声,那声音平直冰冷,毫无跳跃之感,仿佛丧钟一样令人窒闷。
  “妈妈,妈妈!”龙志使劲晃着母亲的手,歇斯底里地大叫道:“大夫,大夫!快救救我妈妈!快救救我妈妈……”身旁护理的医生听到叫喊,赶忙挤过来,对李小兰进行“心脏复苏抢救”。
  可惜,人死如灯灭,又岂是人力可以挽回的?
  经过一轮电击除颤之后,李小兰的心脏依然毫无反应,医生低头看看手表,惋惜道:“病人李小兰,下午五点四十分,死亡!”
  龙志听到“死亡”二字,整个人呆坐一旁许久,突然仰天怒吼道:“妈妈——”声音中包含无限悲凉、哀怨,仿似九霄惊雷,当空炸响,打车跟在救护车后面的王小乐闻听如此悲伤的惨叫,心中不禁为之一酸:“龙志变成孤儿了!父母双亡的命运是最凄凉的!”
  到达医院,李小兰的死亡证明开出以后,被直接送往停尸房暂存。由始至终,龙志都默默地陪在母亲身旁,一言不发,仿佛他的灵魂也随着母亲去了另一个世界,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躯壳。
  王小乐屡次鼓足勇气,想要上前安慰龙志,但看到他那空洞无神的双眸,失落恍惚的神情,话到嘴边又一次次咽下。最后他终于按耐不住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宽慰道:“不要太难过,节哀顺便!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阿姨也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样。”
  龙志出乎意料地平静:“别担心,我很好。只是刚刚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觉得自己当时很傻。”
  王小乐放心道:“没事就好,咱们回去吧!”
  龙志起身,毫无先兆地突然对王小乐说:“我要报仇,为妈妈报仇!”
  王小乐问道:“阿姨不是意外跌下五楼的吗?”
  龙志肯定地说:“虽然我也是在不久前和母亲聊天的时候才得知的,但我可以肯定妈妈是被人推下楼摔死的。”
  王小乐不明:“你是如何得知的?”
  龙志痛苦地说道:“你有所不知。我妈妈有畏高症,而且非常严重,她从来不会到阳台之类的地方去,更何况是失足从阳台里翻落下来了。”
  王小乐急切地问道:“那阿姨临走之前,有没有告诉你杀人凶手是谁?”
  龙志摇摇头说:“妈妈不想说,我也不想问。”
  王小乐奇道:“为什么?难道,你不想抓住凶手,为阿姨报仇?”
  龙志说:“妈妈就是因为害怕我为报仇送命,所以,才不告诉我的。而我又怎能在妈妈临终之时,逼问她凶手是谁,让她走地不安心呢?更何况,那种人渣的名字怎么配出现在我和母亲的最后时光里?这个人,我会自己去查出来,再将他碎尸万断。”
  看着龙志沉稳冷静的模样,王小乐突然间感到他的朋友一下子变得成熟自信,变得高深莫测。龙志再也不是当日的那个落魄少年,虽然他咬牙切齿地说着“报仇”,看上去好像希望渺茫,可是不知怎地,王小乐却预感他必然成功,而且对此深信不疑。
  龙志擦干眼泪,对王小乐说:“我先去办理一下善后的事宜,你在这里稍等。”
  王小乐点点头答应:“不用急,慢慢来。”龙志转身向停尸房走去,路途中嬴政出言安慰道:“小鬼,自古人谁无死?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向前走。”
  龙志悲愤道:“我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是不是老天爷对我的戏弄还不够,所以他要把我身边唯一的亲人也带走,让我孤苦一生?”
  嬴政难过地说:“你的妈妈是个好人,她的死朕也很痛心。”
  龙志愤然说道:“我妈妈那么好的人,仍然落得惨死收场,苍天无眼,命运不公!从今天起,我龙志发誓:永远不再屈服于命运的摆布,我要反过来掌握自己的命运,做一个顶天立地,掌控未来的男子汉!”
  王小乐于等待龙志期间,为舒缓李小兰之死带来的哀伤难过,在医院中闲逛散心。当他信步走过一间艾滋病隔离病房的时候,突然发现迎面走来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子,得体的火红色短裙套装裹束紧绷,衬出曲线玲珑的曼妙身材,秀发如瀑,顺流而下直抵纤腰,一双妙目迷梦神秘,仿佛可以勾魂摄魄,再配上似笑非笑的白玉脸庞,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高贵典雅与火辣奔放完美糅合的诱人气质,叫人一见难忘。
  王小乐和此女子擦肩而过,立刻被她神秘诡异的气质所吸引,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不想发现她竟然转身进入艾滋病隔离病房,这一举动不禁令王小乐大感疑惑:“看打扮她并非医护人员,为何要进入高危的隔离病房?”在强烈的好奇心趋势下,王小乐改变初衷,回身贴近病房窗户,想看看这个神秘女子到底意欲何为?
  房间里的病床上躺着一名艾滋病晚期患者,全身上下都插着一些不知名的输液管,相信如果没有这些东西维持生命,他很难活得过今天。可是,纵有仪器续命,那病人依然骨瘦如柴,气虚力弱,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他生命垂危,奄奄一息。
  王小乐看到那个神秘女子碎步走到床前,轻轻地靠着床边坐下,慢慢地用手轻抚病人的额头,表情中透出无限怜悯与关爱。王小乐虽然仔细端详那个病人的样貌,但可惜长时间的病痛折磨,使他憔悴衰老,无从准确推测其真实年龄。
  这时,那女子悄悄起身,似要离去。王小乐见状,赶忙躲到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同刚刚走出病房的女子再次擦肩而过,满以为能够蒙混过关的他在两人错身的一刻,突然听到神秘女子似有所指地低声说道:“小弟弟,好奇心可是一样要命的东西。”
  王小乐被人当场拆穿,尴尬之际,仍然强装不明道:“姐姐,你在跟我说话吗?”
  那女子瞟了他一眼,迷人的笑容一绽及失,转身莲步挪移,消失无踪。王小乐对她的甜美笑容既感莫名其妙,又觉神荡魂销,呆呆地站立了许久,不知离去。
  无巧不成书,这时恰好有两名过路护士的谈话,将王小乐漫游太虚的魂魄扯回躯体,带回现实。“你看那个病人真是倒霉呀!自己手上有伤,还好心去替别人止血,没想到那人竟然患有艾滋病,结果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感染了。唉!不到三十岁的人,被折磨地像个小老头,太惨了!”一个护士指着神秘女子刚走出的房间说。
  另一个护士说道:“他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带来的钱也快花完了,我看即使他命大能熬过这几天,也会被医院赶出去的。”
  “他还能动的时候,不是经常拿出一张女人的照片看的得出神吗?你说那个女人会不会是他的女朋友?”原先那名护士八卦道。
  另一名护士轻哼道:“就算是,又怎样?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妇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女朋友?他现在的情况,多活一天只会多痛苦一天,有哪个女子愿意陪着这样一个随时都会向阎王报到的人呢?”
  “你说的太有道理了,我以前有个朋友的丈夫……”两名护士转换话题,越走越远。
  王小乐猜测道:“莫非她就是那个病人的女朋友,那她又为何要偷偷摸摸,趁着病人昏迷的时候来探视呢?”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对这个女子如此有兴趣,王小乐自言自语道:“人家是谁的女朋友关你屁事,你在这里瞎猜……”
  正当他自嘲之时,身后突然传来龙志的声音:“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害的我到处找你!”
  王小乐转回身,不好意思地说:“闲来无事,到处转转。手续都办好了吗?”
  龙志点点头说:“都已经妥当,咱们走吧。”
  王小乐看到他依然满面哀伤,便没有把神秘女子的事说出来:“好吧,你先去我家住两天,等把阿姨的事情处理妥当之后,再作打算吧!”
  龙志紧紧地抓住朋友的臂膀,感激地说道:“谢谢你,这次一直在我身边安慰我,帮助我。”
  王小乐说:“是兄弟,以后就不要再说这种让我生气的话!回家吧,今天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追查杀害阿姨的凶手。”
  龙志恨声说道:“我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两人回到王小乐的家里,随便吃了几口饭,王小乐打电话到学校里请过假之后,向龙志征求意见道:“龙志,你看我们要不要去报警?”
  龙志沉声说道:“在医院里的时候,我已经问清楚帮忙的人,他们说当时只有一个过路的工人,看到我妈妈从五楼失足落下,四周根本没有其他人在场。警察也到过现场,录制口供,据说此案将会被当作一般的事故处理。”
  王小乐说:“既然警察也查不出头绪,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龙志道:“明天,咱们先去我妈妈的办公室,看看能否找到一点线索。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即使警察也会束手无策,眼看凶手逍遥法外!”
  王小乐说:“你不要想太多,早点歇着吧!”龙志应允,转身悄然回房。
  龙志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回想起下午母亲濒死时的场景,痛彻心扉,那种感觉就像有把刀,在一点点地剜着他淌血的心房。在撕心裂肺的痛苦缠绕下,他忽然想起母亲的临终嘱托:“儿子——你记住,要像你爸爸一样永远不向命运低头,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龙志自幼就没有见过父亲,母亲也从不向自己提起父亲的为人和过往的事情,所以在他的心目中父亲只是一个称呼,一个模糊的人影。但是在将死之时,母亲却忽然念及父亲,而且言语中更流露出对丈夫深深的爱意和崇敬,龙志轻叹一口气,面向天花板道:“爸爸,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你去世十几年,妈妈从来都不对我谈起你,但是在临走时,却口口声声地说很想念你,又要我像你一样,做一个永不向命运低头的男子汉呢?如果你还活着的话,妈妈也许就不会生活地如此辛苦,也不会离我而去了。”
  嬴政忽然开口问道:“你在怪你的父亲?”
  龙志惨然一笑道:“有点。一个身负家庭责任的男人怎可轻易死去,让他的妻子和孩子受苦呢?”
  嬴政说道:“有很多事情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其中一件就是无权选择父母。”
  龙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嬴政道:“许多电视剧里都说你是吕不韦的儿子,到底是不是真的?”
  嬴政叹道:“吕不韦与朕毫无关系,朕是百分之百的王族后裔。这些谣言都是出自朕的兄弟——成蛟之口,他为了夺取朕的雏君之位,才会出言中伤;后来,吕不韦也想篡夺帝位便借题发挥,四处造谣、诽谤朕的血统,为他日后谋反做准备。你试想一下,如果朕不是父王所出,忠于秦国的军方众将会全力支持朕吗?”
  龙志点头说:“言之有理。不过你当时活地也很艰辛啊!”
  嬴政又劝他道:“朕是抱着坚定的信念生存着,你现在也要好好地活下去,不止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疼爱你的母亲!”
  龙志双目暴**芒,说道:“放心吧,我会的!我还要亲手制裁那个凶手,把他抽筋剥皮,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