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鬼钉

    却说余过,引兵出了城门,来到阵前,却见正中一个魔王似的悍将,脚下跨着麒麟巨马,正望着他。
  “呀!这个汉子生得好魁伟!”
  他在楼上看去时,虽也觉得宋让高大,但只到了面前,才感到这宋让山一般的压迫之感,顿时心中便有些拿不稳。
  但这个余过乃是个年轻血性的小将,自来不曾沙场之上低伏过,定了定心神,将手中画戟一指,对宋让喝道:“那莽汉,可是昔日行刺太尉的逆贼宋让?”
  宋让一见,原来是个小将,不由哂道:“你这小将,既然知道我的来历,如何不早早走了,却要硬撑,落个夭折的下场,也是可悲。”
  那余过一听,气得哇哇大叫,道:“逆贼如何敢轻视我!”
  拍马舞戟便冲杀过来。
  宋让见那画戟杀来,也拍马持锏,杀上前去,不片刻二人便斗在一处。
  那余过虽是个小将,却也天赋异禀,手上不下千斤的力道,且使得好画戟,舞动之间,寒光闪耀,刁钻狡变,宛如龙行在天,首尾隐现。加上脚下也非凡马,腾跃之间,矫健十分,且也不惧麒麟马的威风。
  但说宋让,使锏之时,却是雄浑拙重,气势磅礴。他虽不如那余过的画戟寒洌,却凶蛮霸道,大开大阖。
  两个斗在一处时,却似巨熊搏狼,你来我往,不多时便三四十合了。
  只是那余过虽然了得,到底不如宋让底蕴深厚,斗有五十合开外,便不觉有些气短。原来宋让的大锏虽然使得不如画戟灵巧,却是力大,余过画戟精细,不敢与他相碰,争锋之时,难免避让吃亏,短时看不出来,长了却有些腰背酸胀,难以为续。
  “这厮果然凶悍,我再与他斗下去,难免吃亏,暂且避他锋芒,却再计较。”
  想到此,那余过长戟连攻两手,将宋让逼开一丝,打马却向本阵跑去。
  “哪里走!”
  宋让却怎肯让他走了,暴喝一声,猛拍麒麟马,便往那余过追去。
  “呀!”
  城楼上蒙夸一看那余过跑回,惊呼一声,道:“余过危矣!”
  原来那余过骑的虽然是宝马,却怎跑得过宋让胯下麒麟巨马,不多时竟在背后让宋让赶了上来,大锏一挥,便砸他后背。
  余过连忙一回戟,挡住宋让大锏,却也吃这大锏一打,身子横飞出去,落到地上。
  众军见状,纷纷来抢,却让宋让一人一马冲过弓弩,闯到中间,大锏乱打,死伤惨重。几个忠勇的副将抢了余过要往回跑,却吃宋让一人一锏,纷纷打死。
  这边听得蒙夸一声惊呼,眼见余过便要殒命沙场,那西山鬼媪却是桀桀一笑,道:“死不了,死不了。”
  身上摸出一串符纸来,当空一扔,那符纸化作几只黑鸦,尖叫着冲上前去,眨眼功夫来到场中,往那几个横死的军士身上一附。
  顿时四地里阴风大起,那些军士身上冒出黑雾来,虚空中凝成几个鬼煞,尖叫着往宋让冲来。
  这西山鬼媪承的是酆都鬼宗的道统,乃是鬼道正宗。这一手符法,唤作“血魂咒”,乃是以符咒凝聚横死之人的魂魄精血,化成一尊鬼煞之身,十分霸道。
  虽然这鬼煞之身不比修道之人辛苦练就的煞身精妙,也无神智,但凝聚之时,却比一般的煞身都要凶恶。不过者血魂咒虽然厉害,但却也有顾忌,因着这法门乃是强行凝聚刚死之人的魂魄血肉,并不是苦修而来,因此时辰一到,这些鬼煞便化作飞灰,连魂魄带肉身,皆都消散了。故此这咒法乃是十分伤天道的法门,那酆都鬼宗的鬼差,也只是危急时候,方才使用。
  这西山鬼媪乃是酆都鬼宗的叛逆,用起这法门来竟是丝毫无忌,实在穷凶极恶。
  “哼!”
  宋让见那几个鬼煞冲上来,鼻孔中迸一声冷哼,鼓动气血,身上阳火鼓动,宛如烧了一座洪炉,呼啸着阳火往外鼓荡。手中火龙锏更长吟一声,冲出一条赤龙来,往几个鬼煞身上一卷,顿时烧得几个鬼煞哇哇大叫,不敢过来,却反卷起余过,要往城楼上去。
  宋让那里便肯让这几个鬼煞卷走余过?只是冷笑一声,怀中拿出一根丝绦来,念动咒文,当空一抛,便将几个鬼煞当空缠住,直往下拉。
  “金阳丝绦!”
  西山鬼媪一见那丝绦,眼便一眯,透出寒光来,却自怀中拿出一支漆黑骨钉,舌尖逼出一口心头血来,往那骨钉上一喷。
  顿时漫天阴风涌动,四地里无数鬼哭狼嚎之声,那骨钉凭空生出一团黑焰,竟在西山鬼媪手中化作一道黑烟,消失不见。
  宋让正在场中,忽觉心中慌乱,蓦地里耳旁隐隐传来鬼哭之声,四处一看,却又无有异样。
  “怪哉,怎生心中慌乱?”
  宋让左右找不到由来,心中到底犯怵,见那金阳丝绦绑着几个鬼煞回来,伸手便要去接,哪知刚刚触到那丝绦,顿时便觉心头一痛,宛如万箭穿心一般,三魂七魄皆如车裂一般,被无数黑影撕扯开来,喉咙中哇的一口黑血便喷出来,飚出三丈远。
  “不好!”
  宋让只觉这一口黑血喷出来,精气神三昧竟似一齐被抽空一般,阳火一荡,宛如风中残烛,眼见要灭,肉身更似推山倒柱一般,直挺挺往马下栽去。
  好在宋让始终不是一般的人,眼见便要栽下马时,心头一点灵光却是不昧,竟硬生生提起一丝血气,重新鼓起阳火,强聚三昧,一手抱住麒麟马,一手拖着金阳丝绦,双腿策马,往本阵跑去。
  “挨了婆婆一根冤魂钉,还有力气跑,倒是好硬的命格!”
  那西山鬼媪在城楼上桀桀一笑,手上一翻,却又拿出一根骨钉出来,依旧将心头血往上一喷,顿时黑焰一燎,那冤魂钉便化作一道黑烟消失无踪。
  原来这冤魂钉乃鬼媪尚在酆都时候炼制的法器,只有三口,乃是酆都府玄阴山背后的玄铁打造,日夜在玄阴山背被阴气滋养,本是镇压鬼府中不伏的冤魂恶煞的法器。
  鬼媪尚未叛离酆都时,这三口冤魂钉不知镇死了多少穷凶鬼物,故此怨气深重,生人不说被钉,便是靠近这口法器,便要阳气消磨,死于非命。
  宋让不查之下,受了一口冤魂钉,竟然还能强聚三昧,拍马逃走,也是他肉身强健,血气刚猛的缘故。
  却说宋让强聚一口阳火,护住心头灵光不昧,正要跑回本阵,猛地又觉心中仓惶,知道对方又施邪法,顾不得压制那些鬼煞,连忙收回金阳索,护住周身。
  “呀!好凶恶!”
  这次宋让有备,睁开天眼,却是看得清楚:只见四周围天色一暗,平地里忽然鬼云翻腾,无数冤魂凭空出现,猛地往身上冲来。
  好在那金阳丝绦乃是仙家法器,传来一阵阳和之力,死死抵住那些翻涌的鬼云,将一人一马护在当中。
  只是奈何宋让早受重创,那金阳丝绦少了他的催动,妙用不足十一,加上那冤魂钉也是鬼道重器,一时金阳索竟也只能稍稍挡住鬼云,却不能将那鬼云驱散,反让那些冤魂在周围嚎哭,作出种种丑相,扰乱心神。
  “如今被这鬼云困住,进退不得,长此下去,定然殒命。”
  宋让虽然被金阳索护住,却吃那些冤魂堵住去路,一时竟不得进退,那些冤魂涌上前来,拼命往中间挤,一时金阳索也有些抵挡不住,慢慢缩回,情势十分危急。
  “婆婆好神通,那厮虽然力壮,也眼见抵挡不住了。”
  蒙夸见阵中宋让奄奄一息,不由大喜,道:“可恨这厮断我粮草,伤我爱将,如今终落得这般下场,还请婆婆再用些法力,结果了这厮才好。”
  西山鬼媪裂开嘴一笑,道:“这厮倒是天赋异禀,只可惜皆是蛮力,倒也不足为惧,看婆婆取他性命!”
  说罢,手上又拿出一根冤魂钉,依旧喷出一口心头血,那钉子便化作无穷冤孽之气,往宋让身上缠去。
  哪知那冤魂钉刚刚出手,西山鬼媪面色便是大变,惊道:“不好,吃了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