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五七)微服访校

    锦衣卫指挥府司接收了两位特使与三名探子,并连夜派人去禀告严象。严象收到信后即刻赶往,当夜就展开了一轮轮地刑审。
  柴门纹、芊芊和五名武师共捉获三名探子,其中两名是年轻人,均二十余岁,另一名年长者四十出头。
  进了锦衣卫衙门,看到了种种刑具,刚坐上老虎凳,两名年轻人就告饶了,把一切都给如实地招供了出来。原来两名探子都是京城长兴镖局的镖师,说半月前就接受局主的指派来盯住一位叫琼斯的西洋人。今日局主又派遣了那名年长的探子前来,并遵嘱自己要听从其的指挥,以前却对此人并不相识。
  年长的探子经过几轮严刑拷打之后,终究吃不过锦衣卫的种种手段,加上毒牙已被柴门纹拔去,求生不得,求死亦不能,终于承认自己是十二楼派遣来刺杀邓普顿与德米斯特的杀手。杀手来自浙江天台,据他招供,天台大雷山中有一处十二楼训练杀手的巢穴,福州还有一处十二楼的秘密联络点。
  巴尔德公会竟然跟杀手组织十二楼勾结上了,这不能不说是一条令人震憾的消息。
  严象取得口供,即刻棋分两着,一是集结了直隶镇抚司的所有好手,再从夺锦堂请来三名高手,令直隶镇抚使温叙带着前往天台去捣毁十二楼的巢穴;二是亲自带人对位于雨花台附近的长兴镖局展开搜捕。
  锦衣卫围捕长兴镖局,除十来名镖师出镖在外未曾捕到之外,局主张继耘闻风服毒自尽,镖局其他一干人等男女老幼共一百多口被缉拿归案。
  继续审理捕来之人,得到的结果是长兴镖局已在三年前投入了江湖秘密帮派梅山会,局主张继耘近年来都是受着梅山会的指使行事。问到梅山会是如何与张继耘进行联系并发出指令的,所问之人皆说是会里定期来人,来得最多的是名三十多岁的袁先生,袁先生还教给了镖师们一些跟踪与截杀之术。另外,自镖局投到梅山会麾下之后,局里的日子好过了很多,生意开始源源不绝地上门,和以往的门庭冷落形成了鲜明的比较,大家的薪金也不拖欠了,还长了老大一截。
  长风镖局、梅山会、十二楼杀手、巴尔德公会,将这些串联起来考虑,很有可能就是巴尔德公会的势力渗透到大宋境内的步骤,即先收买一家秘密帮会,再通过帮会发展会点,若有需要则请十二楼的人下杀手。
  看了严象有关审讯结果的奏折之后,皇帝大发雷霆,将内阁所有十二名成员都招来养心殿痛骂一顿,言其尸位素餐,敌国奸细早已长期潜伏于大宋境内,他们居然一无所知。又责令刑部的巡监司、枢密院的安略司配合着锦衣卫一同侦缉巴尔德公会、光明殿并同梅山会这三个秘密组织,同时要袁文晋就外务司陈必达一惯地不作为给出交待。
  其后,皇帝接见了两位特使,拿到了伊丽莎白女王与约翰国王的亲笔书信。皇帝看过书信之后,同他们俩谈了近乎两个小时的话。第二日,皇帝将内阁大臣们召来御书房议论与英国与尼德兰关系之事。第四日,皇帝再度召见特使们,交给他们各自一封自己的亲笔书信,让他们带回去欧洲。
  在英、尼两位国王的书信中,都提到了要寻求与大宋建立一种更加和平与互利的关系。
  首先,两国希望与大宋在北美实行全面的和平,并对边界进行重行核定,厘清所有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大宋和尼德兰以密西西比河为界,这毫无异议,但和英国在北方就有些纠缠不清了,许多领土双方都认为是自己的,还曾为此大打出手;
  其次,尼德兰在美洲有新尼德兰、俄亥俄、南俄亥俄、印第安纳、伊利尼维克五省,地域、经济总量都远远超过了其欧洲本土,那里气候适宜,土地肥沃,彼国的约翰国王甚至有意要迁都前往新尼德兰省的新阿姆斯特丹。因美洲尼德兰和法国接壤,两国从欧洲一直打到美洲,世为仇敌,所以希望能和大宋缔盟,于美洲共敌法国;
  其三,英国在大航海时代远远落后于西、法,虽然在北美占据辽阔的土地,但于其它地方却进展不佳,只在东非和印度各抢了一小块地方。随着欧洲宗教冲突的日益严重,它在非洲和亚洲的殖民地深受联合东印度公司的威胁,因此想寻求和大宋在印度和非州的合作,并期望其商船能和大宋本土通航,意指那个《内海条例》以及两公行的贸易特权。
  其四,两国都希望能在京都派驻常驻大使代表,以便能和大宋的皇室、朝廷更好地沟通。
  对于第一点,皇帝和内阁许诺了与两国和平相处,但仅限于直辖州,无法保证诸侯国不会私下跟两国开战;和英国核定的边界问题获得了认可,内阁决定召集各院各部商议一下,先定出个章程,然后再派人前赴美洲或直接去英国与其共商边界事宜。
  对于第二点,皇帝和内阁也允诺了,言此事会照会新任的美洲总督杨重甲,让他在美洲直接与尼德兰商议具体事宜。
  第三点却被搁置了起来,内阁觉得并没有必要去支持它国的殖民行为,而且有关《内海条例》以及两公行的都是重大问题,至少就目前看来还不可能被取消。不过,却同意了两国在京都各常驻一名大使代表,连同随行人员不得超过十二人。
  允许两国在京都派驻常驻大使代表,这是大宋从未允许其他国家做的,这表明了大宋对它们青睐有加。至于大宋于两国的大使馆却是分别设于其首都伦敦和阿姆斯特丹,但名称却非“大使馆”,而称为“行使馆”,其主官名为使中,官衔正五品。
  能见到皇帝,递交女王的亲笔书信并得到皇帝的回信,然后还有几个实质上的承诺,邓普顿和德米斯特觉得已经很满足了。拿着皇帝的书信,两人在锦衣卫的护送下回去了马尼拉,临走前还在阿图府上盘桓了整日,大谈了一番英国和尼德兰的风俗。
  ※※※
  栀子花开,深绿色的矮树丛中洒满了琼白的花朵。夏日的阳光刺眼,两个人正打树丛后的一道门中出来,脸上各戴一副墨镜,与数名刚巧要进门的青年人一碰,其中一人行礼道:“见过诸位先生。”
  年轻的先生们也不怠慢,纷纷拱手还礼道:“赵生好。”两拨人错身而过,走出门来,身后的黑色门匾上五个金色大字——“开明实验室”正在日头下闪着金光。
  另一人用手中折扇往后反指,问道:“莫非这些先生们都是你聘用的?”
  阿图道:“四公子说得没错,的确如此。”
  四公子乃是于皇室排名第四的皇帝赵弘是也。自在天子渡看了超级舰和蒸汽船后,回去向汪士载等几名宫廷博教垂询了一番,便明白到了蒸汽机这种东西的前景,一下子就对赵图的这些新奇玩意兴趣大增,今天就是由他来陪同来着看看开明实验室。
  在实验室里,除了原有的各种蒸汽机械和橡胶品外,一名叫黄向虞的研治师还给赵弘演示了煤气了的提取法,并用煤气燃点起了十几盏煤气灯,其亮度为普通蜡烛的数倍,并言在西洋国的某些大都市已使用了煤气管道给整个城市照明,这令得皇帝深感兴趣。
  开明实验室的研究人员分为两种,一是研治师,二是研治生。研治的含义是“研究、治学”,“师”是指在校的先生或校外的学者,“生”就是指学生。
  两人朝着建造学院的方向而去,刘弼臣带着两名便装侍卫远远地跟着。赵弘问:“如今开明有多少人?”
  “研治师五十余名,研治生八十几。”
  “可都是京大的?”
  “六成是本校的,其余的就来源复杂,有其它理工院校的,也有社会上的。”
  脚下走入一个弯道,两侧是红霞如火的海棠,匝满整片小径。前面来了一帮学生,手里提着书袋或怀里抱着书本,嘻嘻哈哈地正说着什么。看到两人,齐齐向阿图打了个招呼:“学长好”,又朝着皇帝瞧瞧,犹豫中还是有两人喊了出来:“先生好。”
  等他们过去了,赵弘忽感得意起来,挺胸道:“得美,本公子是否真有几分大学先生的模样?”
  能说否吗?他是大内吕布,纵横皇城深处。微服出宫门,低调不乘赤兔。京大自比先生,众师赶紧让路。若再加点脸皮,博教也得却步。呕吐,呕吐,学生惊成飞鹭。
  阿图忙道:“四公子太谦虚了。那些先生们,不过是于某处学业稍有所长而已,算不得博学。不象公子自幼苦学,二十余年无有间断,天文地理无所不晓,古往今来无所不通,打这儿一站,浑身的学气就汩汩地往外散发,适才那帮学生因此有感,是以把公子错认成先生了。”
  赵弘啐道:“叶昭仪就说过你这小子最会拍马屁,果真是如此。”话虽这么说,可脸上却笑意不减,脚下的步子也愈踱愈方,惹得阿图暗骂:“本爵刚敲个锣,你就真唱戏了!”
  前方就是教务乙区的西楼,建造学院和书画学院于此办公。眼望着里大楼尚有十几步之遥,便见到打门内走出来一个袅袅的身影,细细一瞅,原来是薛行。
  三人迎面一碰。薛行先是对着阿图冷斜一眼,再看赵弘时可是吃了一惊,待要福身却被阿图跑来耳边悄声说:“这是赵四公子。”领悟之下便拱了个手道:“薛行见过公子。”
  薛行曾去过皇宫多次,虽然没给皇帝画过像,但赵弘却见过她好几回了,对其画技和容貌都印象深刻,乃笑容可掬道:“薛先生近来有否去撇府画像?”
  “撇府”两个字听得薛行一愣,随即就笑吟吟道:“回公子,近来尊府无人传召,因此不曾去。”又叹息一声道:“自照相机面世后,画像的人就越来越少了,都嫌画像不及相片真实且所费时间过长。”
  照相取代画像已成了一个事实,京都原来开画像馆的现在都开成了照相馆,或者两业同操,这还得归功于阿图对那些画师们的扶持,不仅让他们免费去学照相术,还借贷本钱给他们开照相馆。
  皇帝笑道:“莫非薛先生对赵图发明照相术有怨言?”
  薛行摇头道:“鄙人不敢,反而觉得他那件事善后得很有章法,也很有人情味。”
  她的这层意思在去年和赵栩、见芷散步那晚送她回校时就听其提过,此刻再听,阿图仍感觉到一丝沾沾自喜,又暗中为她跟叶锐之事而惋惜起来,而破坏这场姻缘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便是皇帝。
  再说三、两句后,薛行就告辞了。赵弘随着阿图往门内走去,临近门时却忽然回头望了一眼,问道:“薛先生还没嫁人吗?”
  听闻此言,阿图唬了一跳,心道:“莫非皇帝这头狼想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