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千金求证
  县衙后院,伯父急匆匆赶来,紧缩眉头道。
  “此案必须赶快解决,外面的百姓对此事已是议论纷纷,加之天气炎热,若不赶快下葬,不日便会腐败。”
  “仵作可验伤了?”我急忙问道。
  伯父点点头:“已经验过了,除了头上的伤并未其他。”
  “那死时间和死因呢。”我继续追问。
  “这……恐怕……”伯父为难地看着我。
  我不明所以:“难道没有解剖吗?”
  伯父有些急道:“我国讲究死得其所,要体面,不许仵作解剖尸体。”
  我激动道:“什么死得其所!如今连凶手都未找到,如何让死者死得其所。”
  伯父低头不语。
  我转头看向言纾,期待般道。
  “言纾兄长,你见过残尸,可否助我解剖?”
  “可我并不懂医。不知如何解剖。”言纾忧虑道。
  “不用其他,你只需帮我打开肺部,我想看看她的肺部是否存有溺液,即可断定死因。”
  伯父微怒,打断道:“胡闹!”
  我低头辩解:“若不知死因,便无法找到真凶!”
  伯父凑到耳边,轻声道。
  “你可知,随意解剖尸体是犯法的。”
  “那我便偷偷做,伯父不说不就好了,难道伯父就不想抓到凶手吗?”我笑问。
  伯父有些动摇道:“我当然想,只不过……”
  “别不过了,我们马上回来。”
  不待伯父说完,我便拉着言纾就朝暗房跑去。
  伯父愣住,摇了摇头,喃喃道:“可被闯祸哟。”
  我双手拿着尖刀,眼神坚定,朝着案台上的尸首就要挥刀。
  就在即将碰到的那一刻,我停了下来,将刀递给了言纾,怂到:“还是你来吧。”
  言纾笑了笑,接过刀,打趣道:“还以为你真的有多胆大呢。”
  言纾接过刀,里面朝尸体的胸部扎去,顿时鲜血四溅。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言纾便用左手立马挡住了我的眼睛,并用及其温柔的声音对我说道。
  “你先出去吧,这里有我。”
  转头又对外喊道:“小禾,将你家小姐带出去。”
  小禾愣愣地推门进入,拉走了一旁呆滞的我,离开前,我蓦然回首,只看见言纾被溅的满脸是血,笑容尴尬地看着我。
  出去之后,一低头就看见了溅在身上的鲜血,红的可怕,宛如刺眼的针。
  小禾轻轻将我的外衣脱下:“还好提前穿了一件外衣,不然里面的衣服就毁了。”
  半盏茶,言纾就满脸疲惫地推了门出来,看见我却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
  “让你出去,那会为何还要回头?”
  我不语,只盯着言纾的脸,他脸上还有未干的水渍,定是出来前先洗去了血迹。
  见我愣愣的,言纾又笑问道。
  “我吓到你了?”
  我摇摇头,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轻轻擦去了言纾额前的一滴水渍。
  言纾满脸惊诧,脸渐红。
  我立马反应过来,此举不妥,便收了手,转移话题道。
  “肺部可有溺液?”
  言纾别过红透的脸,强装镇定地答道。
  “肺部肿胀至两倍大,有出血区域,另外我还检查了她的胃部,也有大量溺液。”
  “口腔内还有许多泡沫和异物。”言纾补充道。
  “如此便可确认她的确是溺亡。”我沉思道。
  言纾疑惑:“既会游泳,如何溺亡?”
  “所以是他杀!”未坚定道。
  “是张嬷嬷吗?”言纾猜疑。
  我转头问道:“为何?”
  “张嬷嬷撒谎,她有意至翠屏与死地而后快,见翠屏会水并未离开,而是阻止翠屏上岸,将其溺死。届时再以翠屏会水一说,拒不承认。”
  “这样解释确实行得通,可是还是缺乏证据呀。”
  “你可还记得翠屏手中的那块布?”言纾提醒道。
  我恍然大悟:“既是如此,只要找到那破损的衣物,就可坐实张嬷嬷就是凶手!”
  言纾笑着点点头,宠溺地摸了摸我的脑袋道:“还挺聪明。”
  我拍开言纾的手,打趣道:“没有兄长聪明,半盏茶就将事情做地如此干净,真是个当仵作的好苗子!”
  言纾大笑,盯着我强调道:“若非被逼无奈,我才不愿做这脏累的活。”
  “那你恐怕是逃不掉了,一会还得去张嬷嬷家找证据呢。”
  言纾无奈地摆了摆手。
  可是,我们在张嬷嬷家一番寻找下来,却并未找到那赃物。
  我跌坐在凳子上,锤着手臂抱怨道:“都找遍了,怎么没有啊。”
  “可都细细找过?”言纾不放心道。
  我点点头。
  “连地缝都找了,就差把屋顶翻过来了。”
  “或许她已经销毁了,又或许……”言纾质疑道。
  “我们找错了人。”我补充道,“会不会凶手根本另有其人。”
  “张嬷嬷杀了人,我若是她,早就跑了,干嘛还乖乖地等着被抓。”
  言纾否决:“可万一她就是觉得我们找不到证据,没必要跑呢。”
  “她有这么笨吗,天网恢恢,若万一当时有人看见了她动手,那不就完了。再言自己跑了,总比天天提心吊胆地把希望寄托在我们找不到证据身上好。”
  “所言有理,既然可能有证人,我们何不张贴告示,寻找此人?”言纾发问道。
  我灵光一闪,从凳子站起,拉住言纾大手臂,激动道:“对呀,此举甚好!”
  “张贴告示,表明凶手张嬷嬷已找到,但缺少人证物证,若有旁观者,皆可来报,事成之后,定有厚赏。”
  “可此案疑点重重,我们还未确定张嬷嬷就是凶手,如何能说已经确定凶手了呢。”言纾皱眉道。
  “此乃计谋也。”我故作玄虚道。
  “计谋?”言纾不解。
  “若凶手另有其人,见我等如此说,定会放松警惕,再加上重金酬谢,说不定就来自投罗网呢。”
  “若凶手真是张嬷嬷,既找到凶手,我们的告示也没错嘛。”
  我笑容可掬,满脸肯定到。
  “这可行吗?”言纾凑了过来,质疑道。
  我尴尬笑笑道:“不若兄长可有他法?”
  言纾皱眉,表示不满。
  “若真有证人,你也无法拿出千金呀。”
  “那就赌没有证人,张嬷嬷非是真凶。”
  言纾摇摇头:“你呀,戒赌吧。”
  我不服道:“可我不都堵对了。”
  “暂时。”
  “我倒要看看,若是输了,届时你该如何办。”
  说罢言纾负手而去。
  翌日,千金求证之事在城中传开,县衙内更是排起长龙,个个都说自己是证人。一时间,县衙被围地水泄不通,好不热闹。
  “我就说如此不行吧。”言纾抱怨道。
  我怨念道:“我也不知这百姓竟会如此热情啊。”
  “这一个个都说自己是证人,结果一问三不知连死者的样貌都说不出个大概!”言纾摆手负气道。
  前面的小衙役冲进来喊道:“又来了好些百姓!说是来做证人的,嚷嚷着要见人呢。”
  “现下可好你说该怎么办?”言纾说道,“不若我直接将那告示撕了……”
  “不可。”
  “那你说如何?”
  我沉思片刻,忽而想到一法,对那小衙役说道。
  “出去告诉那些人,若是没看到说看到了的,识破后皆以做伪证处理,关押十日再罚钱十贯。让她们想清楚再来。”
  小衙役得令后立马出去宣布。
  此话一出,原本杂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了,人群纷纷四散,无趣地回家了,现下竟一人也无了。
  “小姐,此法当真管用!”小衙役兴奋地回来禀报。
  我笑笑点头,欣喜道:“再将此话发出告示,就贴在千金寻证的旁边。”
  “这就去。”小衙役闪身离去。
  正当我还沉浸在事情解决的喜悦中时,忽然有人高呼道。
  “可有人在?”
  我好奇地走了出去,只见一个穿着得体的书生正立厅中。
  “公子有何事?”
  书生先鞠了个礼,又道:“我瞧了县衙门口的告示,特来做证。”
  “公子可瞧见那旁边的告示了?可是当真瞧见?若是伪证,只怕是……”我凑过去,佯装亲切地提醒道。
  谁知那书生竟急了,严词强调道:“我当然瞧见!还能有假。”
  我转头看了看言纾,眼神求助。
  言纾却也是不解,摇摇头,回以了一个更疑虑的眼神。
  那书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冲动,便又急忙客气问:“方才是我冒犯,我当真是瞧见的,不知二位,可否让我见县令?”
  “公子如何称呼?”言纾反问道。
  “鄙人姓文名郡。”
  “文公子,可否先将你知道的告知我们?”言纾试探道。
  谁知,文郡态度竟十分坚决。
  “此事关重大,除了县令,我谁都不会说的,还请二位带我去见县令罢。”
  见他如此坚决,也是别无他法,我点点头道。
  “即使如此,那便请公子稍做休息,不久我们便会请县令大人开堂审理,届时还望公子可以如实相告。”
  “那是自然。”
  顷刻,公堂上又齐刷刷跪了一排人。
  伯父一拍公案,厉声问道。
  “堂下何人!有何来报?”
  文郡跪拜,抬头答道:“小人文郡,特来指证凶手。”
  “你且将事情经过详细说说。”
  文郡回忆道:“前日亥时,回家途中竟偶然仿佛听到有人争吵。出于好奇,我便想凑近瞧瞧。可待我走进时,竟看见一个姑娘被推入水中!”
  “那姑娘是何模样?”伯父质问道。
  文郡沉思道:“她身着翠色衣物,身材丰腴,小腹微微隆起,像是怀孕了。”
  伯父点点头表示满意。
  “文公子看的还蛮真切的嘛。”我置喙道。
  文郡憨厚一笑,又道:“我知此事并不简单,况且人命关天,断不敢忘。”
  “既知人命关天,为何昨日一早不曾来报?”
  文郡犹豫,尴尬一笑,委屈道。
  “小人害怕凶手未抓到,我若早早来报,若凶手逃脱,小人性命难保。”
  “你莫怕,只将你知道的如实说来。”伯父正义直言道。
  文郡点点头,继续娓娓道来。
  “那姑娘落水后还并未死,她是会水的!落水后她在水中拼命挣扎!一直大声呼救,可那嬷嬷并不放过她,一把将她的头按入水中。可怜那姑娘,还怀着身孕,竟被那嬷嬷活活溺死啊!”
  文郡言辞激动,句句慷慨激昂,说罢还掩面作痛哭状。
  “你说的那嬷嬷,可在场?”伯父紧接着问道。
  文郡转头,发狠地看着张嬷嬷,手指颤抖地指道。
  “就是她!”
  张嬷嬷吃惊地反问道:“我?”
  “若不是你!还能有谁!你个毒妇人!”文郡痛骂道。
  张嬷嬷随即拜跪,对着伯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喊冤。
  “县令大人明鉴呐~吾真从未害人,都是此人信口雌黄!”
  文郡也不甘示弱,立即慷慨激奋地发誓道。
  “小的敢以人格担保,今日所说的话句句属实!还请县令大人明察,赶紧将此毒妇下狱,以让死者瞑目呐~大人!”
  这下伯父也是看不透真假,左右为难,骑虎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