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合欢酒铺
  春满楼客栈内,大胡子正坐在一堆山珍海味面前胡吃海喝,而对面的烟绝胜却只是拿起了大胡子带回来的甜酒自顾自地喝着。
  “那酒我喝着不够烈,你竟喜欢?”大胡子问道。
  烟绝胜不答反问:“我让你暗中盯着,谁叫你出去与人争执了?”
  大胡子楞了楞,并未放下手中的鸡腿,继续边吃边说道:“那我总不能坐视不管吧,我说你真是,我好歹也是个将军,叫我去盯着一个小姑娘算什么。”
  烟绝胜并未搭话,只是继续问:“她可曾受伤?”
  大胡子震惊,居然问我一个小姑娘可曾受伤?难不成铁树开花
  “并未受伤,我说,你不会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吧?”大胡子饶有兴趣地停下动作,朝烟绝胜靠了过去,用手肘试探性性地戳了戳他的手臂。
  烟绝胜闪身躲开了他,并未搭话。
  大胡子见状,失了兴趣,又开始吃了起来,期间还不忘从嘴边挤出一句:“我看你眼光不太行,那姑娘看着有点胆小。”
  胆小?她胆小?看来今日酒铺的并非是她。
  可是病了?
  烟绝胜不悦地皱眉,面露颇为担心之色。
  县令府内,我坐在床榻百无聊赖,可奈何又被伯母看的紧紧的,我几次三番想借机溜出去都被伯母给逮了回来。
  现在伯母已经把她的女工搬了来,正坐在我屋中绣着荷包。
  我从床榻起身,抬眼就看见了花盆旁挂着的书画,便转头问伯母道:“伯母,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伯母放下荷包,抬眼去看我所指的方向,先是一惊,而后答道:“上面写的是:人生譬朝露,居世多屯蹇。”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好奇地问道:“可是说人生苦短?”
  伯母笑着点点头:“正是!你虽未念过书,倒十分聪慧。”
  我骄傲腹语:那是自然,因为我不是没念过,我只是不认得。
  听见伯母夸奖,我十分高兴地屈身到伯母身侧,抱着伯母地胳膊撒娇道。
  “伯母既然夸我十分聪慧,那伯母可愿教我?”
  伯母大喜,十分慈爱地将我扶起,说道:“自是愿意,只怕教不好你。”
  我故作深沉地摇摇头道:“非也非也,伯母耐心,我又聪慧,怎会教不好?我们定是最聪明的老师和学生了。”
  伯母喜笑颜开,马上命人去书房中取来了纸墨笔砚、书案以及竹简。
  伯母坐在身侧,逐字逐句地教我认书简上的字句,随后又让我自行抄写一遍书简内容,伯母也是边磨墨边监督,每每错字都会圈出重写,可偏偏那字笔画又十分繁杂,此番下来,就是直到日落西山我也还未能写完,只恨自己当初为何不多练练毛笔字。
  见我十分疲累,伯母开口道:“春好休息会吧。”
  听闻此言,我真是久逢甘霖,马上放下笔,累得爬在了书简上。
  此时,不知从哪跑出来的言默,一把夺过书案上我写的书简,笑着嘲讽道:“春好妹妹写的好生丑陋,竟还不如我。”
  我不怒反笑道:“那看来阿姐写得也不甚好看。”
  言默倒也不生气,反到大方承认道:“是以,故时常被母亲责骂。”说罢还瞥了一眼伯母。
  伯母不悦地转过头,假装未曾听见般不予理会。
  言默还欲追问道:“那春好妹妹写的还不如我,母亲可莫要偏私哦~”
  我一惊,忙起身去堵言默的嘴:“我的好阿姐,你可莫要再说话了。”
  言默见状,马上起身闪躲,却被我一把抓住,正要被堵上嘴时,言默马上求饶道:“我错了,放过我罢春好妹妹。”
  伯母见我俩此番打闹,忍俊不禁地笑倒在一旁。
  见伯母此状,我与言默更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转头相视一笑。
  顷刻之间,我突而灵光乍现,拍手呼道:“阖欢!”
  伯母与言默疑惑对望,我缓缓解答:“适才,见伯母与阿姐言笑晏晏之间,忽而想到民之所愿皆是阖家欢乐唯尔,我也愿饮吾酒之人皆能阖家欢乐,故我想将吾酒铺取名为合欢,图饰就取合欢花,可好?”
  说罢我马上跑到书案旁,在竹简上画了一朵合欢花。
  言默拍手大喜:“妙哉!春好妹妹好生聪明的想法!”
  伯母拿起竹简看了看,也点点头笑道:“甚好!”
  我高兴地起身,挽过伯母和言默的手臂,将二人从屋子带了出去,边说道:“那便定下了,我饿了,我们去看看今天吃什么罢。”
  说罢三人就嬉笑着朝大厅走去。
  郊外林间,夜晚的竹林被月光披上了一层白纱,云影摇曳下更显竹林的寂冷朦胧。
  烟绝胜就宛如竹子般立在林间,与这竹林融为一物。
  忽而,一个人影穿梭在月光下,瞬间没入竹林中,所过之处带起一阵沙沙的竹叶声。
  正当烟绝胜旁边的侍卫伊旗准备拔刀之时,只见那人啪的单膝跪地,抬手作揖道。
  “大人,找到那群人的踪迹了。”
  说罢那人又贴近烟绝胜的耳前,悄声说了句什么。
  烟绝胜明了般点点头,挥手以示退下,落手间那人就悄然没了踪迹。
  此间,烟绝胜都并未表露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
  片刻后,烟绝胜忽在城中停下朝着与酒楼相反的方向走去。
  伊旗疑惑地问道:“公子不回去吗?”
  烟绝胜冷冷抛下一句:“我还有事,你先行回去罢。”
  月光照在男子俊丽的脸庞上,更多了些冷艳,只是他现在所做之事却不甚文雅。
  只见烟绝胜偷偷从县令府的墙外翻了进来,又飞身上了屋顶,将每个屋顶都掀开看,就在掀了第十个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屋中的女子坐在书案旁抄写着书简,烛台上的光照在她清瘦的脸颊上,她好像记不甚住字句,一会看看书简一会又看看自己的字,想极了一只找虫子的小鸟,既笨拙又可爱。
  看着看着,烟绝胜浅浅地笑了,低头喃喃一句:“原来你没事。”
  说罢满意地舒展了身体,索性在屋顶躺了下来,看着月光若有所思......
  由于身体还未完全好,再加上伯母一再要求,这两三日,我可谓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把我无聊坏了。
  我正躺在床上想着酒铺的新品,就见小禾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
  不祥之感油然而生,我忙起身问道:“怎么了?”
  小禾气喘吁吁地说道:“酒...酒坛少了。”
  我急切道:“怎么回事?为何会少?”
  小禾缓了口气,说道:“方才我与阿庅去搬酒,竟发现酒坛少了三坛,昨晚我分明数过足有二十坛,可现下只有十七坛了。”
  我摸着下巴,来回踱步道:“小禾觉得是何人?”
  小禾喝了口水,坚定道:“定是张嬷嬷!她今日早晨来送过采买的食材!”
  我又说道:“后厨人来人往,未必就能认定是她。”
  “她是运着车来的,除了她还有谁能一下运走三坛。”小禾眼睛坚毅,更加肯定道,“小姐,我们去告诉伯母吧,她肯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我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说道:“不可,即使告诉伯母,她也可以矢口否认,届时找不到酒只会让伯母难办。”
  小禾愤愤不平道:“那就白白让她偷走我们的酒吗?”
  我安抚地走过去摸了摸小禾的头,说道:“此事得从长计议,就先让她小人得志一会罢。”
  小禾就如泄气的皮球一般,气馁地说道:“那好吧,那我回去同阿庅搬酒了。”
  见小禾就欲转身离开,我忙呼道:“等等!”
  小禾不解地回头,只见我着急地问道:“今日酒铺生意如何?”
  小禾挠了挠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买的人倒是挺多的,只是大部分都以女子为主,还有一些说我们的酒价格太过昂贵。”
  我点点头说道:“米本就珍贵,故而酒才偏贵。至于女子...许是因为我们的酒为甜酒,男子喜食烈酒,故而买者偏少。”
  小禾恍然大悟般:“正是!”
  浅浅告退后,小禾就马上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小禾一走我就静了下来,只见今天的天气十分晴朗,明艳的阳光照在了花坛的水面上。
  我心中暗想:天如此炎热,这水难道不会蒸发吗?
  蒸发?蒸发!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蒸发呢!
  我拍手大喜,忽的跑了出去,一个不注意就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伯母。
  我吃痛地摸了摸头,又忙转过头问:“伯母没事吧。”
  只见伯母揉了揉下巴答道:“险些被你撞飞了,这么急匆匆地想去哪里?”
  我羞怯地低下了头:“我想去春满楼。”
  伯母疑惑道:“去那作甚?”
  我抬头对上伯母的眼神:“我想去买酒研究新品。”
  伯母点点头,又柔声说道:“你如今身体刚好,不宜出门,我叫人替你前去岂不更好?”
  我遗憾地摇摇头,坚定道:“我想自己去!”
  见我如此坚毅,伯母叹了口气,起身说道:“即使如此,那我便陪你一同去罢,正好我也尝尝那春满楼的糕点。”
  我又惊又喜,跳起来去抱伯母,高兴道:“谢伯母!”
  春满楼内,又风流雅致的富家公子,也有美貌恬静的贵族小姐,还有城中的富商,他国的游客,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谁人都想来尝一尝这黍县第一酒楼的糕点。
  刚进门,就有小厮迎了上来,只不过是对着伯母:“县令夫人大驾光临,可为您安排上座。”
  伯母看了看我,只见我轻轻摇了摇头,伯母马上正色回复:“不必了,我等只是来买些吃食,不必安排。”
  小厮不死心,继续谄媚道:“县令夫人想买些什么?我们这里最出色的就是糕点了,桂花糕!可要尝上一尝?”
  小厮十分期待地看着伯母,可伯母却并未开口,只是一直看着我。
  只见我十分期待地问道:“可有白酒?”
  小厮大惊,遗憾般回复道:“只有黄酒呢。”
  我挑事般故意提高声量:“这么大的春满楼,居然连白酒都没有!”
  小厮慌忙地不知所措,就在这时,一个体态丰腴的女子从楼上走了下来。
  那女子年纪如伯母般大小,上着红罗衫,下着粉紫绸群,发髻为云脚髻,插着一只十分精致的山茶金簪做装饰,耳间和颈上还带着一串正红色的玛瑙项链和耳坠。
  我心里不由的感叹到:好生富贵!
  那女子走上前来,先是挥手示意小厮下去,后笑着与伯母寒暄道:“县令夫人好久不见,近日可好?”
  伯母笑着回道:“一切安好。”
  女子上下打量着我,问道:“这位是?”
  伯母不慌不忙,眼含笑意地介绍道:“这位是年姑娘,是旧相识的女儿,只因家中遇火,暂时借住家中。我等可是特意前来尝尝你这春满楼的吃食的,掌柜可莫要小气呀。”
  女掌柜笑了笑,又问道我:“方才听年小姐询问白酒,我知道年小姐会制白色的甜酒,可我这也有上好的黄粱酒,年小姐可要一试?”
  我腹语:对竞争对手倒挺熟悉,居然还知道我会制甜酒。
  我假装淡定地说道:“我尝过你们的黄粱酒,我觉得远不如我制的酒好喝。”
  此时一个小厮见我如此猖狂,冲出来说道:“放肆!你竟敢如此...”
  女掌柜马上拦住小厮,打断道:“不得无礼!”
  掌柜不怒反笑,提高声量面向各位客人说道:“这位年小姐说,她制的酒要比我们春满楼的酒还要好喝!诸位觉得如何?”
  有位尝过甜酒的女子站起来说道:“我尝过她家的甜酒,确实香甜可口,比黄粱好喝!”
  此话一出,下面多有附和之声。“是呀,我也尝过,确实不错。”“要说这春满楼也不过如此,还不如她家小铺上酿的好喝。”
  这时,有位男子站出来不服道:“此酒只是你等女子爱喝,我们大老爷们喝着,不得劲!”
  下面的男子纷纷赞同:“是呀!不得劲!”
  一时之间,男女纷纷站成了两个派系,争的不可开交,激烈之时还要指着对骂,场面十分壮观。
  那掌柜倒是心平气和,仿佛这酒楼不是她的一般置身事外,看到津津有味。
  我见场面快收不住时,忙让小禾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镲,只见铮得一声,场面瞬间安静,大家也不吵不闹了,仿佛转过头看向我。
  我站直了身体,尽量大声地说道:“我知道各位男子,有些觉得我的甜酒太过甜腻,少了些酒的浓烈。”
  此话一出,马上有些人就蠢蠢欲动。
  我忙接着说道:“所以!我打算研制一个新品,名为烧酒,酒呈白色,比黄粱酒更加浓烈,可满足各位男子的需求。届时我请在场的男子都来一试,便可知我的酒如何。”
  众人纷纷疑惑不解我的用意。
  “届时我想请掌柜答应我一个要求。”我转身朝掌柜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说道,“若三日后再无一人觉得我的酒不好,掌柜就在春满楼内引人我的酒。”
  掌柜眼中笑道:“我为何要答应你的请求?”
  我叹了口气,转而答道:“掌柜自是可以不答应,我只是在堵,堵春满楼的掌柜会不会被我的酒而吸引。”
  掌柜大笑道:“你这小丫头倒十分有趣,此事我便应下了,只是若你成功也得五五分成,你可答应?”
  我大喜,忙应道:“自是愿意!”
  说罢掌柜便转身离开,只留下我还沉浸在喜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