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吓破了胆
  收摊回到县令府后,只觉得身体沉沉的,脑袋也开始痛了起来,小禾察觉到了我的不适,便问道:“小姐可是不舒服?”
  我疲惫地摇摇头,说道:“许是太累了。”
  正当我打算休息时,伯母身边的翠儿来了:“年小姐,夫人请您去正厅一起用晚膳。”
  我强撑着起身,微笑道:“姑娘带路吧。”
  一旁的小禾担心地小声提醒:“小姐身体不适,不如推脱了罢。”
  我揉了揉疼痛的脑袋,说道:“无妨,许是夫人有事相商,我怎能不去。”
  正厅,县令伯父端坐正席,伯母为左,阿姐在右,靠近门的席位则是我的。如今身处战国,粮食更是稀缺珍贵,故而平民百姓家都少食米饭,多为米粥和饼类,但是黍县物资丰富,粮食相比其他县来说已是富裕许多,故而有时还是能吃上米饭。
  今日食案上就置着米饭和时令的蔬果,以及新鲜的鱼肉,甚至还有枣糕。我不免高兴得惊奇道:“今日可是有喜事?怎如此丰盛?”说罢便慢慢入座。
  伯父笑着看着我说:“喜事?你今日开张,可不正是喜事嘛!”
  我略吃惊,大家居然在为我开张庆祝,还特意想让我多休息一会,最后才叫我入席。没想到大家居然待我这么好,突然一阵委屈从嗓子里翻涌而起直冲眼眶。
  伯母也应和道:“对呀,我听闻今日甚是热闹呢,只可惜我未曾去瞧见。”
  说到这里言默更是兴奋:“人可多了,我本想去帮忙的,可到了竟都卖完了,今日肯定大赚,春好你说是不是?”
  众人纷纷看向我,只见我低着头不说话,伯母马上收起笑脸,屈身过来,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我眼睛湿润地抬起头,倔强又委屈地摇了摇头,伸手擦掉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说道:“我没事,只是看见大家都待我怎么好十分感动。”
  伯母听完后放下心来,心疼地摸了摸我的头说道:“傻孩子。”
  只见我忽得站起身,手中拿着觚,做出敬酒的姿势:“伯父伯母,还有阿姐,都对我很好。我从小无父无母,没有感受过家人的温暖。在府里的这些日子...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被关心和疼爱的感觉...春好..什么都没有,也无以回报大家的对我的好。”我原本想说感谢的话,却因激动得支支吾吾,后面甚至哽咽了起来。
  说罢便想向大家敬酒,只是刚端起觚,脑袋就一阵晕眩,四肢无力,身体不听使唤忽得向后倒去,觚也从手中滑落,酒撒了一地...若隐若现之间只觉得有人从后背托住了我,便昏了过去,没了知觉。
  醒来后已是第二天,我睁开疲惫的双眼,只见外面天空刚刚擦亮,还印着些许深蓝,如同玛瑙。
  我强撑起沉重的身体,却发现脚边的被子被人压的死死的。转头一看,竟发现伯母靠在床边睡着了,伯母的环抱双手,侧着身,露出半边右脸。
  即使睡着,伯母也甚是好看,有弧线的下颚,高挺的鼻子和随着呼吸而动的睫毛,伯母的脸是鹅蛋脸,配上深邃的眼睛,特别有东方古典美人的韵味,有的时候我都会怀疑,伯母是怎么看上伯父的。
  感觉到脚边的人动了动,伯母抬起头,睁开模糊的双眼问道:“春好醒了身体可还有哪处不舒服?”
  我摇摇头,伯母还是不放心,又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伯母的手十分温暖,柔软地覆盖在我的额头,小心的感知着,让我想起了在现代时的妈妈。
  摸过头后伯母才放心地说:“烧已经退了。”
  这时言默从帷帐后走了出来,打着哈欠说道:“我的祖宗,你可算是退烧了,昨晚我们可是轮流照看了你一整晚,幸而你醒了,我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
  我疑惑道:“我烧了一整晚?”
  “对呀,昨晚你倒下的时候,额头都烫成火球了,还想着敬酒。小禾说你昨日早晨便不舒服,硬是撑到了晚上。你能不能对自己上点心呀,不知道爱惜自己。”言默气呼呼地说道。
  伯母赞同道:“默儿说的对,春好你本来身体就弱,更应该好好休息。”
  我低头小声反驳:“我不知道自己病了嘛,我以为只是累了。”
  伯母拍案道:“都不舒服还不是病了?还敢狡辩呢。”
  我见状一把抱住伯母的手臂,撒娇道:“好了嘛,我以后会好好照顾自己。”
  言默见此马上补嘴:“那你今日就在家休息,不许再去照看酒摊了。”
  我急道:“那怎么行,铺子不可一日无人。”
  言默转转眼珠,想到:“我去替你照看还不行吗。”
  “可...”我还再欲争辩,就见伯母又要生气,便收回话不敢再说。
  说罢言默便去补觉了。
  卯时,言默带着小禾还有一个贴身婢女来到东市,今日的集市比昨日还要热闹,更多了些外来的商客。
  还未等东西摆齐便有人前来购买:“昨日我家邻居在你这买了一坛,我尝着甚是不错,也给我来一坛罢。”言默笑着应好。
  不过一会,酒摊就排起了一个小队,有昨天的回头客,也有熟人推荐的,还有看热闹尝鲜的...还有人问起为何非是昨日的姑娘了?更有甚者还认出了言默是县令之女。
  而那不速之客也如期而至,这次清清郡主不仅带了身强体壮的仆从,更是把邵宇叫了过来。一行人将半个街道都占了去,好不威风。
  清清郡主开口道:“言默,你好歹是县令之女,竟轮落至靠买卖为生?”
  言默不予理会:“你想干嘛,你我私人恩怨某要在这叫嚣。”
  清清郡主猖狂大笑:“怎么?害怕了?你若求我,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言默气的拍桌:“你到底要如何!?”
  清清郡主收敛笑容,露出邪魅的眼神,呼道:“来人,这家甜酒铺的酒有问题,给我掀了它。”
  仆从撸起袖子,一拥而上,气势汹汹地朝着铺子走来。言默心中虽害怕,却丝毫没有退缩,挺身向前张开双臂,挡在了铺子前大吼道说:“我看谁敢!”
  此时谁都未曾注意到角落里站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悄悄观察了那铺子许久,那人见言默居然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铺子,弯了弯嘴角笑道:“还挺勇敢的嘛。”
  那些正欲上前的仆从自是知道言默是县令之女,见言默如此状况纷纷左右顾盼,谁地不敢上前,郡主一把推开仆从,骂道:“没出息的东西!”
  随后眼神锋利如刀,高抬右手朝言默脸上打去,只见一只手挡住了清清郡主落下的巴掌,言默抬头,对上了邵宇的眼神。
  邵宇马上转头对清清郡主说道:“算了吧,事情闹大了不好。”
  郡主更加气愤,眼睛淬毒一般甩开邵宇的手,一个字一个字发狠地说道:“你竟维护她?”
  邵宇不敢直视,只得撇开眼,自顾自说道:“我只是不想你犯错。”
  清清郡主大笑着,突然顺起身边的一个酒坛朝言默砸去,只见角落的男子马上闪身五步并做一步地冲进人群,发狠地喊着并用他那只缠着布的右臂,一拳打碎了砸向言默的酒坛。
  那男子身形高大强壮,穿着一身粗麻衣,双手缠布,发型随性地盘在脑后,还留着大胡子。他甩了甩被酒打湿的右臂,开口说道:“我看你就是故意找人家麻烦,快滚别耽误老子买酒。”
  清清郡主眼神飘忽,指着大胡子说道:“你说什么人,多管闲事。”
  大胡子笑着将身体向前倾,靠近郡主说道:“我是盗匪,却最是看不惯仗势欺人之人。你若还不走就别怪我的拳头不长眼。”
  清清郡主有些害怕的退了几步,这时邵宇又拉了拉她说道:“我们快走吧。”
  “言默你给我等着,下次你就没那么好运了。”说罢郡主就带着一行人扬长而去。
  方才言默被酒坛吓得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在了一个酒桶里,竟卡住无论小禾怎么拉都出不来,如今还坐着未起身,大胡子转过头看见她如此囧像不免忍俊不禁道:“你方才不是挺厉害的吗,如今怎么吓破胆了?”
  言默又气又羞,转过头索性不再起身。
  大胡子笑着弯腰,伸手抓住木桶的一片木头用力地向外掰去,没了相互固定,其余的木头立马松动,言默并未反应过来,身体立马向后倒去。大胡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言默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可是力气却太大,使得言默又重心不稳向前靠去,眼见就快要扑在大胡子身上。
  言默瞪大眼见看着大胡子,仿佛求救一般。只见大胡子马上伸出另一只手握住言默的胳膊使其站定。随后就马上放开了言默,随手拿了一大坛酒,抛下银两就离开了。只留言默一人还未缓过神。
  永昌侯府,正厅中,坐于上席的永昌侯身着一件道袍,手拿浮尘,全然一副道家打扮。左边席上则是邵家两父子,位于前端的邵塬身着一件墨紫色长袍,上面还用金线绣着精致的元宝图案,好生贵气,旁边邵宇则是低着头始终不语。
  邵塬谄媚地对永昌侯笑道:“侯爷~翁齐大师说的那块宝地,地契我都已为您寻到,我明日便命人去为您修葺一座道观,也好让您早日得道啊。”
  永昌侯站起身,走到堂前,看着外面的浮动的云彩,说道:“还得心诚才行呀。”
  邵塬继续恭维:“您可是最心诚的了,天地可鉴呀。”
  永昌侯叹了口气,不搭话,反问邵宇:“我那女儿可是又闯祸了?”
  邵宇不待思索地回到:“不曾。”
  永昌侯怒道:“你不必替他遮掩,我如今要修葺道观,她如此做法,岂不是让民众怨怼,我的道观可又能好,怕只能积怨,而非积德呀。”
  说罢清清郡主就闯了进来:“父亲!明明是他人欺负女儿!你某要听他人胡说。”说罢还白了一眼邵宇。
  永昌拍案:“大人正在议事,你怎可自己闯入!失了规矩!”
  清清郡主哼得反驳道:“我再不来,任由别人说我坏话,编排我吗”
  永昌侯拂袖转过身,不再看她:“还需他人说?大街小巷何人不议论,刚及笄的姑娘就天天带着一堆人大街小巷的闹事,成什么样子?”
  邵宇父子见形势不对,马上开口道:“侯爷,修葺一事我定办好,我们父子就先行告辞了。”说完就脚底抹油的马上离开了。
  永昌侯颔首,清清郡主见邵宇欲走,还想出口阻拦,马上就被永昌侯教育道:“别不知廉耻。”
  郡主忽的被如此不顾颜面地指责,马上委屈起来:“明明是他人欺负我,父亲却不帮我要帮外人。”
  永昌侯心软下来:“那你也不能当众闹事呀。”
  郡主委屈地喃喃道:“可是女儿气不过。”
  永昌侯叹了口气,略带安慰地说道:“如今,我欲修葺道观,不宜引起众怒,你就当为了我,在家安安静静的修身养性一个月,不许再出门去闹事了。”
  清清郡主惊讶地张大嘴,正欲辩驳,就被永昌侯瞪了回去,只得忍下声说道:“女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