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了个梦,梦见了狗和狼。
梦中的狗和狼本是亲兄弟,狼勤奋,一门心事用在狩猎上,吃得身强体健,威武雄壮。而狗则生性懒惰,狩猎技能更是不佳,只能靠狼吃剩的食物勉强度日,苟且偷生。
一日,狗啃着狼吃剩的干骨头对狼说,我不能再这样生活下去了,我要学习新的生存本领。
狼不屑地说,我们惟一的生存本领就是狩猎,你还是下功夫好好把狩猎学好吧。
狗轻蔑地乜了狼一眼,问:难道除了狩猎就没有其它生存之道了吗?
狼嘲笑地说,不狩猎,你只能吃别人吃剩的干骨头!
狗似乎受了辱,鼻子轻轻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狗失踪了一段时间后,在一个明媚的早晨出现在了狼的面前,向狼演示学到的本领。狗先是将长长的嚎叫声变成了短促的吠,那短促的吠声中还夹杂着讨好的呜咽。接着,狗又演示另一种本领,就是将尾巴使劲向上卷起,然后献媚地左右摇摆起来。
看了狗的演示,狼既大惑不解又大笑不止,笑了好一阵才问,你是要给羊们摇尾巴还是对兔吠叫?
狗神秘地笑了笑,也不回答,转身向远方的村庄走去,边走边不停地吠叫,直到将我吵醒,原来是我养的一只小白狗在唤我起床。

我过去住在乡镇,有较阔的院子,还有几间派不上多大用场的厢房。那年,修铁路的一个施工队看上了我的那几间厢房,想租去作他们的厨房。
租就租呗,闲也是闲着。
修铁路的人很快便将锅碗瓢盆搬来了,同时迁来的还有一条小狗。那小狗满身杂毛,灰不溜秋,一看便是一条没人待见的狗。或许是受了太多人的脚踹,见了人便呜咽着躲避,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几场秋风刮来了鹅毛雪片。大地封冻,修铁路的人也要回家去“冬眠”了,零七碎八的东西堆了一大卡车,临行,将杂毛小狗也装上了车。
那天晚上北风愈紧,我在燃着火炉的屋内看电视。隐隐的,有爪子抓门的声音传来,我家的那条黄狗也对着大门狂吠不止。我好奇地将身体投进寒风中,疾步走至大门边,刚刚将门牙开一条缝,一个小黑影便闪了近来,蹒跚着晃到厢房门边,分明是杂毛小狗。这家伙不是被他的主人装上大卡车拉走了嘛,咋又回来了?
不忍心看着杂毛小狗在冷风中发抖,我便弯腰将它抱起来,让它到屋内的火炉边去取暖。杂毛小狗无力地任我摆布,那发自骨子里的抖,似乎令它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着可怜的杂毛小狗颤抖不止,一贯不喜欢狗的妻也生出了恻隐之心,为杂毛小狗寻来了食物。可杂毛小狗只是微睁双目举鼻子嗅了嗅,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我终于弄明白了,这狗的颤抖既不是由于寒冷也不是由于饥饿,而是过度疲劳所致。一定是汽车将它拉出了很远的距离它才跳的车!
家里多养了一条狗。最先反对的是我家的那条大黄狗。给两条狗准备的食物,大黄狗即使吃饱了也要守在食物旁边,不让杂毛小狗吃一点点。杂毛小狗一副寄人篱下的可怜相,更不敢与大黄狗争食。其次反对的是妻:家里已经养了一条狗,干脆将杂毛小狗送人算了。
在妻的坚持下,杂毛小狗送给了同镇居住的一个朋友。几天后,小杂毛又回来了,脖子上还带着半拉绳索。接着追来的是那位朋友。小杂毛突然发起了狂,对着朋友大吠不止。朋友叹息着说,这狗,到了我家就开始绝食,今天又咬断绳索跑了。
既然送不出去,只好继续由我家养着。
一次我由外面回来,看到大黄狗正在大门外与一条来犯的黑狗决斗。这时,由门内冲出了杂毛小狗,不由分说便加入了战斗,很快,入侵者便落荒而逃了。怪不得再不见大黄狗欺负小杂毛了,原来它们早已是同战壕的战友!
漫长的冬天被春风赶走了。修铁路的人在一天的午后出现在了我的院子里。杂毛小狗好一阵欢呼雀跃——此间,它的个头都快赶上我家的大黄狗了。它的主人更是惊喜,感叹着对我说,汽车跑出去一百多里这狗才跳了车,没曾想它能识得路,竟然跑回来了!
日子不紧不慢地流了过去,秋风又起了。
一天,我打外面回来,推门进院,看到大黄狗蹲在院子中央,见到了我也不起身迎接,只是撑起两条前腿,对着长空发出了一声狼一样的嚎叫。这狗怎么了?
进了家,见餐桌上放着一盘带骨的熟肉,妻红肿着眼睛傻呆呆地坐在桌前,见我进来,又立即放起了悲声,没头没脑地对我诉说:惨呐,他们将小杂毛的两条前腿吊在电杆上,割开了后腿的血管,小杂毛拼命地嚎叫挣扎,他们不但不可怜它,还用鞭子不停地抽打它,说是挣扎的越厉害,血便流得越尽,肉便越好吃……
我不忍再听下去了,转身来到大门外,见电杆的下面,正有几只喜鹊在啄食那已经变黑的血。
天空灰蒙蒙的,是要下雨还是要降雪?
院子里再次传出大黄狗狼一样的嚎叫声……

我现在居住的小区旁边是一个公园,是我们每天晨练的好去处。
一天早晨,我刚刚下楼,恰好遇到了也要到公园去晨练的邻居。奇怪的是,邻居里还拎着一个食品袋。邻居见我好奇,便解释说,公园里有一条流浪狗,怪可怜的,我每天早晨去公园的时候都给它带些食物。
到了公园,邻居一声口哨,丛林的深处便窜出了一条狗。那狗通体黝黑,甚是健美,找不到一丝流浪狗的邋遢,分明便是一条让人见而生畏的黑豹。狗跑向邻居,像见到了阔别多日的好友,一阵嬉闹后,才开始吃邻居给它带来的食物。这整个早晨,狗形影不离地追随着邻居,直到我们晨练结束,那狗将邻居送出公园,才恋恋不舍地返回丛林。
以后的一段日子,晨练时,我注意到,那条狗几乎天天与邻居在一起嬉戏。
又过了些日子,我突然发现那条狗不在邻居的身边了,便问,狗呢?邻居指了一下公园高处的几间供工作人员使用的房子,说,我将它送给公园管理处了,他们需要一条狗在夜间给他们通风报信,狗也不用再流浪了,相得益彰。我抬头向那几间房子望去,果然看到那条狗正远远地向我们这里张望。邻居向房子的方向招了招,隐约能看到被绳索拴着的狗在无奈地跳跃,邻居现出了一脸的欣慰。
一天,我在公园里又遇到了邻居,便不由得举头向那几间房子张望,却没有看到那条狗。我奇怪地问,那条狗呢?
邻居痛苦地皱了下眉头,无奈地说,挣脱绳索跑了。那狗,自由自在惯了,已经不习惯被人喂养了。咳,都怪我。
跑到了哪里?我追问。
邻居指着公园里莽莽的丛林,说,可能还在这林子里吧。
你吹口哨它也不出来吗?我问。
邻居无奈地点了点头,说,是我亲将绳索套在了它的脖子上,它已经不信任我了。
突然,邻居鼓足了气,再次发出长长的口哨声。
丛林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