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饿鬼庙祝
王都头自然是不信罗五的一篇说辞。单纯砍了一刀,怎么可能惊退那个邪人。这小子一定隐瞒了什么。他既然不说,王都头自然不好逼迫他。
莫非是那把刀的原因?他拿过罗五的破刀,见那把刀破的实在不像话,但锋利的让人难以置信。即便是他的战刀,也没有这把破刀锋利,看来问题极有可能处在这把刀身上。
许多子是回来了,但还有三个人音讯全无。到底发生了什么,许多子肚子上究竟被谁捅了一刀?那三个人是死是活?跑掉的邪人又是什么东西?
疑云越来越多,众人不敢再睡,围着火堆,谁也不说话。王都头右臂断折,早有许佐吏帮他处理,罗五道:“都头,拖下去也不是个事,我去找找宋狗子他们。”
王都头迟疑,许佐吏道:“罗五,外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冒冒然出去,搞不好也会有去无回。别节外生枝。”
罗五扬了扬中的破刀,道:“我有这把刀,不会有问题的。”
王都头和两个佐官是亲眼看到他一刀逼退邪人的,知道这把刀不简单,他盯着罗五眼睛,罗五没丝毫闪躲,好一会儿王都头道:“好,小心些。找个人跟你一起去。”
罗五道:“不用。我一个人就行。”
王都头似笑非笑:“你有那么大胆子?”
其实罗五胆子并不大,他之所以自告奋勇,是因为先前他和功德榜有一番交流。功德榜告诉他,其实有件事他一直没说,除了有人向他发愿,他完成可以获得愿力值。他自行帮助他人,获得别人感激,也是功德,同样会获得愿力值,只不过愿力值要少得多。功德榜这也是在鼓励他多做善事,多帮助别人。
善缘即修行。
先前,他冒死救了小石头一命,方才他又救了许多子,但许多子是死是活还说不定,虽算不上功德榜定义的完美完成任务。但人命何等珍贵,只要救下五条性命,同样可以获得一次随礼物的会。
为了功德榜礼物,他决定拼了。
当然他也有底气,功德榜告诉他,他加持过的这把破刀,各项属性大幅提升。
以诸天万界为罗五加持的法术,更是具有破邪的效果。那个邪人明显不是活人,是别人炼制的邪物。破刀的破邪效果直指邪人灵魂深处。只是接触了下,驱使邪人行动的邪法就被破了大半,因此邪人才会转身就跑。再多留会儿,搞不好那个邪人就要被灭掉了。
有了这把破邪刀,罗五胆气壮了许多。
罗五提着气死风灯,沿着血迹,到了庙子山墙,血迹到此就中断了。但许多子爬行留下的痕迹十分清楚,他很轻松就到了一个土坑边上。他在这里找到淋湿的草纸,很显然,宋狗子和吴九就是在这里出恭的。土坑另一边,草丛伏倒,形成一条很宽的通道,像是什么东西被拖走或者爬行留下的痕迹。
罗五沿着通道找下去,走不过十几米,草丛中有打斗的痕迹,之后,再无其他的痕迹。就好像到了这里,凭空消失了一般。他茫然四顾,黑夜茫茫,山林诡异,说不出的渗人。
就算人死了,或者被野兽拖去吃了,总要留下蛛丝马迹。实在太诡异了,难道真的人间蒸发了不成?
罗五正茫然无措,忽然听到一声呻吟,他的听风术并没停止。这呻吟声在风雨中显得极其微弱,他凝神细听,却再也听不到。
无奈,他不得不凭着感觉,判断方向,朝着黑暗中走去。
他的精神集中到了极致,这个森林让他感觉到恐怖。他可不想和宋狗子、吴九他们一样,莫名其妙就人间消失。
听风术的范围是五十米,也就是说朝着那个方向走,二十五米内就是极限。他就在二十名五米内,呈扇形搜索。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让他发现了玄。
那是一个低矮的山洞,山洞里有一团还没彻底熄灭的余烬。火堆边躺着一个衣衫破烂,奄奄一息的老者。
那老者情形真是惨啊。全身上下皮包骨头,如果不是罗五能听到微弱的心跳,他几乎要把他当成一具死尸。
提着破邪刀走进山洞,确认没什么危险后,他检查老者。老者脉搏微弱,干瘪的嘴唇嗫嚅着,似乎在说着什么。罗五凑到他嘴边,听他说的是:“饿,吃……”这一类单音节词。
看来是饿晕过去了。罗五犹豫要不要救他,荒山野岭出现这么一个孤身老人,要多可疑有多可疑。但见死不救他也做不出来。
天人交战好一会,他还是决定救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救他一命能换功德榜礼物呢。
他把老者背回破庙。王都头他们见他没找回宋狗子他们,反而背回来一个老者,都是诧异不已。
罗五把情况一说,至于救不救他,由王都头来决定。
王都头最终决定救他,一碗热水泡的干粮灌下去,火烤一阵,老者终于回过气来。睁眼瞧见王都头,顿时吓了一跳,满脸恐惧,一个劲往后缩,嘴里叫道:“军爷,不要杀我。我没钱没财的。请军爷放过我这糟老头子。”说着竟浑身止不住的筛糠。
王都头闹得个老大不自在。他也知道朝廷的军队良莠不齐,没想到百姓眼里,士兵竟如邪魅般可怕。
罗五道:“你别怕,我们不是匪兵。”
老者哪里肯信,许佐吏拔出刀来,恶狠狠道:“你再罗里吧嗦,信不信我一刀砍了你。”老者果然不闹了。
真是贱脾气。
罗五问道:“老人家,你是谁?这么大风雨,怎么待在山洞里?”
老者说他叫了凡,是这间庙子的庙祝。下雨那会儿,他还在庙子里面呢,看见一队兵丁来避雨,害怕被乱兵杀了,匆忙逃了出去,在山洞里一躲就是半夜。他这庙子本就没什么吃食,跑的匆忙,更是什么也没来得及带。
本以为罗五他们雨停就走,哪晓得雨一下就没完,他在山洞里捱呀捱呀,终于捱不过,饿晕过去了。要不是罗五出去找宋狗子他们,只怕就冻死饿死在那个山洞里。
罗五心下歉然。
王都头问道:“你在庙子后面,有没有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了凡道:“黑黢黢的,哪里看得清什么。不过听到先后有四个人到后面去出恭,后面我饿晕了,就什么都不晓得了。”
王都头见他不似作伪,更加奇怪了。难道真如罗五那小子所说,当真人间蒸发了?看来只有等许多子醒过来,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让许佐吏安排一部分先睡,一个时辰后换着来。哪里有人睡得着,谁知道这诡异的破庙里,还会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罗五问了凡:“了凡大师,你这庙子里供的是哪路神祗啊。”
了凡道:“那是东极大帝。”
“东极大帝?那是什么神?没听说过。”罗五疑惑道。
罗五这辈子一直僻处荒村,消息闭塞,又知道些什么?这东极大帝在尼洛阿巴倒是极其有名,号称千面仙人。据说大多数时候,都是以慈眉善目的老翁示人,但面对大奸大恶,也有修罗之面。
他们这一行人,没人对神仙鬼怪有了解。和罗五一样从悬山村走出来的穷小子们,见识有限。王都头只信奉中的刀,对鬼神不屑。许佐吏和顾佐官平日所败都是菩萨面的东极大帝,哪里晓得东极大帝还有修罗面。
罗五心说这倒和前世的佛有异曲同工之妙。佛有菩萨面,也有明王像。对善则以菩萨面示人,对大恶不能度之人,则以明王像教他做人。
接下来风平浪静,天亮时分,终于风停雨歇。众人见到天光渐渐变亮,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王都头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一夜过得实在太挑战神经。天光大亮,他派顾佐官带着罗五前去探路,看泥石流有没有把通往县城的路冲断。回报说路上有垮塌堆石,勉强还是能过。
吃过干粮,王都头下令上路。正在这个时候,宋狗子、吴九和陈皮子三人衣衫湿透,极其狼狈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突然出现,倒把众人吓了一跳。有相熟的人忙上去嘘寒问暖,三人除了浑身湿透,又累又饿之外,浑身多出擦伤之外,倒没受什么重伤。
宋狗子走到王都头面前,把昨晚之事细细说了。
原来昨晚宋狗子和吴九出去出恭,完事后正要回来,听到树林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响声,以为林中有狼,换不择路转身就跑,心慌之下跑错了路,一脚踩滑,顺着山坡滚了下去。他们沿着斜坡想往上爬,山体湿滑,哪里爬得上来。风大雨急,他们又累又怕,在山坡下找了个遮岩,抖抖索索过了一夜。
至于陈皮子也是差不多,没找到宋狗子他们,和许多子一起沿着宋狗子他们留下的痕迹寻找,陈皮子失足掉下山坡,被宋狗子他们救了一命。许多子摔了一跤,没有摔下去,被木桩戳破肚子,挣扎着爬回破庙。
要不是罗五救了他一命,只怕是凶多吉少。
众人松了口气,罗五心中却是疑惑丛生。既然大家都安全回来了,那就什么也不重要了。至于他心中的疑惑,等许多子醒来,再问不迟。
一行人做了个简易担架,把许多子抬了,一行人上路。
庙祝目送他们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了,走回庙子,从怀里掏出一物,很没礼貌的,直接塞进东极大帝雕像嘴里。
那物黑乎乎的,微微蠕动着,倒像是一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心脏。
然后,更诡异的事情出现了。雕像居然活了过来,砸吧砸吧嘴巴,卡擦几声把那颗黑乎乎的心脏嚼碎,咕嘟一声吞了下去。然后再次变成硬邦邦冷冰冰的雕像。
只是嘴边的鲜血,越发鲜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