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传了轿撵,抵达独孤玥住的合欢殿,大门微掩着,让流春放着风,我便径直穿过了院子,奇怪的倒是没遇见一个宫女太监,虽说美人的位分是低了些,但也不至于见不着伺候的人。贴近主殿的里屋,听见有人在谈话,听声音自然是独孤玥和皇上。
  “陛下怎的要封那仇人为皇后,全宫数我位分最低,倒真让人笑话。”
  我是仇人?害她腹中孩子吗?真是搞笑。继而听见皇上的声音。
  “她是国相的女儿,朕势力不稳,一个虚名而已,朕不是封了你堂姐为贤妃吗?朕不在,自有她为你撑腰。”
  听了这话可真是寒心,我一度的极力想去信任,可终究是我自己错了,以前同我说的话,同我做的事,都是虚情假意?真叫人恶心。
  凤藻宫上下忙碌着,无疑是为我封后大典打理着,看着人多倒是心烦,我便遣退了她们令她们改日再来,独自坐在亭中。隔了半晌,雪思给我披上披肩,绿芜端着一碗粥放在亭中的石桌上:“娘娘喝碗粥吧,可别害了身子。”
  我抬头望向亭外的天空:“可是过了亥时?”
  “已过子时了!”
  我叹了口气:“前些日子进了这凤藻宫,见着什么都是好的,封我做皇后,怎的不去椒房殿?偏来这儿我还满脸欣喜。”
  绿芜和雪思都没有说话,我便接着说道:“沉香亭北倚阑干,将此亭改为‘沉香亭’罢,同这‘凤藻阁’改了‘闲池阁’,叫个得力工匠做好了牌匾送来。”
  次日才眯了会儿,便听报德芳姐姐求见,我赶忙派人接她进宫。德芳姐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娆缃长裙,戴着两支玉簪便别无其他,怕是她知道我三哥离世也不好穿的过于艳丽。她行礼退到一旁坐下:“娘娘可憔悴了不少!”
  “我不过十六,哪儿见得憔悴了!”我低头理了理袖子,“黎姐姐现下可好?”
  “黎姐姐虽醒了,可伤心的很,要想恢复恐怕得多花些时日。”
  正说着慕容夫人同杨夫人给太后请了安前来拜见我,我打趣着:“现下我这儿还真算不上冷清了。”
  慕容夫人说道:“咱四个从小一处长大,情分自是要好些。”说着便让一旁的侍女呈上一支玉笛,“这是由和田玉打的上好笛子,雕花也是极其精美,妙就妙在这笛中的香气那叫一个沁人心脾,娘娘用来打发时间吧!”
  德芳姐姐笑着嗔道:“娘娘自是也不缺你这所谓的稀罕物,你倒不如推了府中杂事陪着娘娘呢!”
  见着慕容夫人有些尴尬,我便忙让绿芜去收下那笛子:“你们且尽管闹腾,只是别吵了我,我实在困的,你们见着天晚回去时别忘了让黎姐姐好好将养着。”
  才没几日,我刚准备亲自将童家兄弟的冬衣送了去,繁香便来报说莫贵嫔求见。
  莫华当真是美人,如今的穿着打扮让人难以相信曾是婢女出身。我只问道她有何事,她给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谴退宫女,隧了她便听她说道:“娘娘可知禧少爷并非死于绝症?”
  我疑惑,多年前周姨娘找大夫给三哥瞧过,确患了一不明清的病,不是死于绝症难不成还是被人给害了?
  她说道:“娘娘认为是谁下的手?”
  “你怎知三哥不是死于绝症?”我反问。
  她顿了顿接着说:“禧少爷向来无恙,怎的突然就因绝症而死?娘娘不觉得蹊跷?”
  我轻笑了声:“你退下吧!”
  “娘娘……”
  “本宫让你退下!”
  莫华倒是知趣的离开了。三哥死去已是事实了,只是苦了三嫂,我虽与她交集不深,但也同情她新婚丧夫,只怕嘴碎的人道她是丧门星,白白毁了她名声。
  从佛堂哀悼回来时天色已晚,我便简单梳洗了睡去。醒来时天还未亮,迷迷糊糊间,像是看见细薄帘纱外站着一白衣人,我只问道:“现下几更了?”
  “大约五更天罢。”
  这声音我是再熟悉不过的,我连忙坐起身:“可是三哥来了?”我刚想掀开帘子,他便忙阻止我。我疑问:“三哥可是怪我,没有把太医请来?”
  “我像是这般小心眼的人?”
  我笑着:“还记得你小时候就爱翻院墙摘别人家的樱桃吃,无论周姨娘如何打骂,你只为一尝那绿模样的新奇,结果仍是苦着脸吐掉,过两天浑然忘了便又去偷。”
  “你竟这样坏,也不知是谁见了是谁的安良哥哥,倒忘了自己的亲哥哥。”
  被他说的怪不好意思,却听他道该走了,我急忙掀开帘纱,却未见屋中有一人,只是耳旁回荡一个声音“舍君更得寰人意,脱尘迷惘入空门。多情不曾还玩味,却生情愫后终归。”
  恍惚间醒来便已天亮,唤了流春带着几个梳洗宫女伺候我更衣,雪思也进来:“娘娘,童家兄弟的冬衣已备好,昨日耽搁了,可要今日送去?”
  反正闲来无事,我便估摸着时间传了轿撵去童家兄弟住的武安殿。
  从内宫北侧的安华们出去,沿着长廊走了一会儿,便见着一宫殿正朝着我,我思索了一会儿,决定从西边的偏门进去,让了两个宫女带着我和绿芜去了童潇和童湘住着的屋子。
  谁想这俩熊孩子竟在睡觉,我便轻轻沿床坐着。
  突然童潇“啊!”的一声把我吓了一跳,便直趴在床上咯咯笑,童湘也是没忍住,跟着笑了起来,连绿芜也是“噗嗤”一声,这杀千刀的竟来吓起我来了,真是平日宠着惯着,如今越发顽皮了。
  “你这顽劣小子,定当要找个严实媳妇了,如今没了人管你,你倒来吓我了。”
  童潇没说话?倒是童湘笑着在一旁说道:“只怕到时候害了人家姑娘的清白,母老虎也变成了母大虫!”
  他这话一说出口,我便不得不惊讶,这还是我认识的童湘吗?原本的正经公子也学的同童潇一了,譬如从前的雪思,这童潇真是个传染源,竟叫这许多人变了性子。
  童潇似乎见着新人,立刻跳下床来:“这位姐姐可真漂亮,也算得咱家的四大美人了!”
  “什么玩意儿?”我倒还没听说过什么叫“咱家的四大美人”。
  童潇一本正经地说道:“姐姐一位,加上雪姐姐和雷姐姐,如今多了为这不知名儿的姐姐,可不就是四人了?”
  “奴婢怎得与娘娘小姐们同列,公子抬举了!”
  我拍了拍童潇的小脑袋瓜:“这是你的绿芜姐姐。”
  绿芜只道不敢坏了规矩,便也轮着我来笑她了。
  吃过早饭,童潇和童湘便带着我在武安殿逛着,途径一处童潇必得炫耀哪些个牌匾是自己所写,我也只笑着他本事不大,愈发不知谦虚了。他独自朝前走着,像是在发小性子,这厮真是越发狂了。
  回到凤藻宫也到了饭店,今日膳房送来的十二个菜正巧都是我喜欢吃的,雪思进来说着:“后日就是娘娘的封后大殿,娘娘可得准备着,明日娘娘可别出去了!”
  我本是不想在这事上用心,才吃完饭宇文婕妤便来请安。若是论这六宫之类能与我亲近的妃子,也就只能数宇文婕妤一人。
  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她穿着一身淡雅紫裙越发像仙女般,眉眼间似觉闪见一丝霸气之感,只是被温和妆容掩盖反倒看不出来,她行礼后坐在一旁,笑的腼腆:“臣妾母亲晋封四品诰命夫人,特派人传了书信进来让臣妾向娘娘道谢!”
  我也附和着笑了笑,原本是我不经意在皇帝跟前提的,连各妃家眷一同晋封,谁知皇帝真下了旨。
  我是不在意这什么所谓尊贵的位分,就算是住茅屋也无妨。但为了避免尴尬,我换了个话题:“比不得独孤玥的堂姐,一进宫便贵为贤妃,只怕多的人不服。”
  “独孤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稳如泰山,就算他人有不服,还能与她作对?”宇文婕妤“噗嗤”一笑,我正了正袖子:“也别道咱们,只盼着姐妹和睦相处,可别吓着我老死这宫中便罢了!”
  宇文婕妤连忙说道:“噗,娘娘可别如此说,这不吉利的话权当玩笑,后日可是娘娘的封后大典,可别沾了晦气。”
  我笑道:“可不就权当玩笑话!”
  封后大典当日,流春繁香命了数名宫女伺候我更衣,一身明黄凤袍压身愈发沉重,赤金打的凤冠加上金玉宝簪,浑然贵气却是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穿戴整齐后,绿芜唤进来几个宫女替我抬着袍尾缓步走着,出了二门便见着一明黄凤轿,雪思迎上来扶我上了轿子,数拨宫女跟在轿子后面走着。从凤藻宫一路出了玄武门,压了轿子请我上了一辆明黄镶有凤凰的马车,绕了半个皇宫一路驶向午门。原是从五更走着到时便已是辰时,太阳暖和了些,看不出是入了秋的样子。正面侧门都是敞开的,我下了马车进了去,轿子已备好在院中,我上了轿,被抬着去了宣室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