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合欢树 上

  小院中清轩靠在西厢的门前发呆,玉落躺在合欢树下的短榻上小睡,一柄玉骨扇子遮住了脸,纤细的手搭在床下,感觉有人在挠自己的手背,身体却十分乏累,挪动了下身子,娇嗔道:“云哥哥别闹,我再睡会!”
  “云哥哥,你什么时候这么酸啊!”
  “褰裳?”玉落将扇子从脸上移开,看到了妩媚的男子,轻盈一笑:“怎么堂主大人亲自来了?”
  “本是不想来这院子的,他说你也喝了,不放心过来看看你。”褰裳牵过她的手,搭了脉,额头微皱,“怎么那么不注意!”
  “其实喝不喝又有什么关系,结果于我不都是一样的吗?”玉落歪着头对着褰裳一笑,又看了一眼清轩,对着褰裳说:“西厢的孩子你多费心了,我不想她有事!”
  褰裳对她淡淡一笑起身进了西厢,玉落突然就觉得悲伤不已,有些事情总会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被打破,就像现在。自己几乎忘记了将军府中的一切,可是看到褰裳的时候却没法再骗自己,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谁知道呢。
  “不管怎样,我都在你身边!”云舒将发愣的玉落圈进怀中,她和褰裳的亲近总是让他觉得心中刺痛。
  “云舒,如果有一天我变了,你还会在我身边吗?”玉落望着西厢,虚无的问。
  “在,此生不离!”
  “如果我堕入深渊,化身厉鬼,你也能做到不离不弃吗?”玉落转头望着云舒的眼睛,这个答案是什么和自己的结局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心中却执意想要听到他的答案。
  “你若成魔,我便成佛,终有一日我将感化你!”
  褰裳从西厢房中出来时恰好看到他二人在夕阳下依偎的情景,这个院子曾经也囚禁过一个痴情女子,两段时光恍惚重合一般,褰裳身上的煞气四溢,玉落从云舒怀中挣脱,闪身到他跟前,轻轻的问:“怎么了,可是消耗的内力过多?”
  “无碍,她的命我保下了,但是孩子怕是很难有了,你现在的解毒之术已经不再我之下了!”褰裳没有看玉落,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颗合欢树,像是那树上有什么稀世奇珍一般。
  “你气息有些乱了,回去吧!”玉落小心的顺着的他的眼神看了下合欢树,他从进到楚府身上就一直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悲伤,本以为是因为看到自己同云舒在一起才让他不自在,可刚刚的眼神分明是透过自己的身体看向别处,一直以来确实没有猜错,褰裳于自己绝没有男女之情,心中竟然有些窃喜。
  “我回去了,你好自为之吧!”褰裳像是极其疲倦了,人走到合欢苑门前的时候,最终还是回头望了一眼合欢树。
  清轩站在西厢门前,云舒同玉落站在院子的正中间,三人一时间无话,丘老推开院门的时候三人均吓了一跳。
  “少爷,这是怎么了?”丘老拎着一个小篓子,篓子里全是丘老带给茯苓的礼物,丘老一直把茯苓当亲孙女来疼爱的。
  “进屋说吧!”玉落求救般看向云舒,这件事情怎么也是要给茯苓一个解释的。云舒点了头,牵着玉落的手进了西厢房。茯苓已经醒了,人有些虚弱,靠在枕头上喝着热水,见到云舒进来刚想起来请安,被玉落一把按在了床上。
  “茯苓,梅子汤中被人加了极北冰晶,这个东西本是做暗器或者有钱人家可以弄来夏天避暑用的,可是若侵入人体,可将经脉冻坏,但是好在你用的量不大,日后身子会比较寒,多加调养影响不到什么的。”玉落解释完,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也不知茯苓是否明白,愧疚的看向茯苓。
  “姐姐,我不在意的,看到你为了救我费了那么大力气,还有刚才那个人,我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茯苓拉着玉落的手,眼中泪光闪烁,自己的身份让他们如果紧张已经是情分,自己还能有什么奢求呢。
  “茯苓,这个仇我们一定会报,你暂且安心!”云舒说完看了下丘老,丘老眼眶红彤彤的,玉落极是不忍,被云舒拉出了西厢,“让他们两说会话,丘老是真的疼茯苓!”
  玄珩被黄总管强制请到了宫中,玄珒在太和宫翻阅美人图,将已经挑出的一筐命人搬到玄珩面前,命令道:“这些我都看过了,家世,才貌均是一流,你挑一个我下旨封为王妃,如果喜欢的多,我一并都赐给你!”
  “陛下,您饶了微臣吧,微臣还不想娶呢!”玄珩随手在框中随意扒拉,但却一幅也没有打开。
  “已经有好几道折子参你了,说楚云舒抢了你的侍妾,你日日留宿花街柳巷,以后还怎么堪当大任?”玄珒将几道走着仍在了桌角,黄总管将折子转送到玄珩手中。
  “他的人啊,这是急着将我赶出凤里啊,要不陛下下道圣旨,封微臣个藩王,领块封地也免得陛下为难!”玄珩将手中的走着扔进了装美人图的筐中。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都得娶亲,把你外面的花啊草啊的断干净!”玄珒气愤的一甩袖,对着身后的黄总管吩咐:“将这些,还有那些都送去瑞王府!”
  “陛下何必为难微臣呢!”
  “给你三天你若不选,朕亲自帮你挑!娶或抗旨!”两人本就相见甚少,但每次相见都是不欢而散,玄珩的吊儿郎当,游手好闲让玄珒气愤不已,当玄珩走后,玄珒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偌大的王城竟没有一个交心的人,这样的生命尽头何等萧瑟。
  玄珩带着一箱的美人图返回府中,没了出去潇洒的兴致,将自己关在书房中,认真的观摩每一张美人,一整箱的图看完,已经入夜了,却没有一个合自己心意的,正想喊婢女镜儿准备晚膳,庄红锦亲自拎着食盒推门进了书房。
  “殿下可是挑花了眼?”红锦行了礼,将食盒中的晚膳取出放好,布了碗筷,走到玄珩身边将美人图捡了起来,“我看着都是挺不错的,难道没有殿下中中意的?”
  “小庄,你明知故问!”玄珩坐在桌前开始用晚膳,瑞王妃总归是要娶的,但绝对不会是自己中意的人,若能挑一个明理,知道分寸的已经是万幸。
  “现任户部尚书的嫡女,柳月玫年芳十八,端庄贤惠,是个不错的选择!”红锦将桌上其余的美人图敛进筐中,只剩一卷柳月玫的画像,而这卷似乎有千金之重,红锦握着的手轻微的颤栗。
  “小庄,你知道对我而言娶谁都是一样的,我和云舒不同,风月之事与我不过尔尔!”玄珩放下碗筷,对着红锦的背影淡淡的说。
  红锦像没有听见似的,将握了良久的画像徐徐展开,画中女子美则美矣,但却少了一番灵动,红锦无奈的一笑,那又如何呢,娶她就是娶回家了整个户部的支持,对玄珩大有益处,而自己不过是个花街柳巷的歌姬,又能给的了他什么。
  “小庄,你知道我待你是不同的,可是我无法承诺你什么!”玄珩从背后将红锦搂在怀里,他知道此刻的红锦已经泪流满面。
  “我知道!”红锦嘴里虽然说着,但心中却更痛了,他给的拥抱,亲吻,缠绵多年来她当*,而他只当做是欲。
  玄珩将她转过身,轻轻拂去脸上的泪水,吻上她红艳的双唇,云雨过后留下的只是自己卑微的爱,那个人的夜晚不属于自己,那个人的床也不属于自己,泪水早已在心中肆流成河。
  清早太阳还未升起,玉落起床后披了一件袍子,蹲在院子中发呆,近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总是觉得轻飘飘,很不踏实。从自己选择躲进楚府开始,每日不再分分秒秒的算计报仇,因身体问题不能随意使用内力,竟有些无所适从和不安。
  忽然想到昨日褰裳的眼神,玉落望向了那个吸引着他的合欢树。围着合欢树绕了两个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玉落索性靠着合欢树坐了下来,茯苓从西厢出来看到树下的玉落,小跑到她跟前:“姐姐又睡不好了吗?”
  “你怎么那么早,在歇会吧,云舒已经安排了人替你做那些活。”玉落看着憔悴的茯苓,怜惜不已。
  “姐姐莫要担心了,我很好,给你弄早饭去啦!”茯苓闪身进了小厨房。
  玉落又看了眼合欢树,失望的回了上房伺候云舒洗漱更衣,两人用了早饭,玉落将他送到门前,看着他离去后才返回院子。
  茯苓正在收拾碗筷,玉落强行拉了她到书房,空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桌子,桌上放了满满一堆盆盆碗碗的。
  “从今天起,你开始和我学习制毒解毒!院子中的杂物已经安排别人做了。”玉落将一本书稿放在茯苓的面前,“这个是我昨天晚上整理的,你先看看!”
  茯苓翻开书稿,密密麻麻娟秀的小字,记录了各种植物,药物的属性,寻常毒药的配方,翻到后面字迹突然变得俊逸潇洒,茯苓抬头看了眼玉落轻轻一笑。
  “那是云舒的字,他说我写字不好看,我倒觉得他写的极丑,你说呢?”
  “少爷是怕您累着,他知道姐姐不爱写字的。”茯苓羡慕的看着玉落,困在楚府被少爷爱的全心全意,流落在外,靠着一身本事也能富足安逸,而自己如果不依附于人,生活无路,报仇无门,不自觉嘴角裂了一下,那个笑容极其苍凉。
  “茯苓,你这样很好,不必承担太多,反而更容易获得幸福,我会帮你的,给你更坚实的翅膀,让你飞去更远的地方。”玉落知道茯苓的自卑,年幼家中遭受天灾,完全靠着云舒的庇佑才能在楚府有一席之地。她任人欺负但眼中满是不服输的倔强,如果给她力量,她一定会努力争取自由。
  “姐姐,我会努力学的!”茯苓感激的点了头,敛了心神认真的看玉落的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