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五鬼闹钟馗
  后来到了书房,风流鬼哪里会有心思念书,每天就在墙边走来走去。
  一天正走到太湖石旁边,就捡到了一条汗巾,抖开一看,上面写着一首绝句:“自从消瘦楚王腰,盼得人来愈寂寥。今夜明月堪一会,莫教秋水溢蓝桥。”(我很想你,越想越寂寞。今晚月色不错来见一面吧?不要让我瞎等。)
  风流鬼看完就像得到了一个活宝贝儿一样,连忙藏在袖子里,眼巴巴等到了夕阳西下,玉兔东升,等到了近黄昏,宿鸟金喧,花香枝影摇曳,看见柳荫那里有个女子冉冉而来。
  风流鬼远远望见,兴奋的不得了,正要上前去迎,谁成想好事多磨,忽然就有一个皂隶闯进了园子,对他喊道:“相公果然在这里了,老爷正有要紧的事跟你讲,请赶快回去。”
  那女子见有人来,立刻闪入角门离去。
  风流鬼对皂隶道:“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明天早上再去吧。”
  皂隶说:“相公这可不行啊,老爷吩咐我一定要请你去,我可不敢自己回去。”
  风流鬼无可奈何,只能跟着皂隶回去见县尹,问:“老爷叫童生来什么教授和指示?”
  县尹说:“有一位钟大人,见了你的诗稿,心中喜悦,今天想跟你见见,跟我到园子里来。”
  风流鬼就跟着到了园中,参拜了钟馗,县尹说:“在那边坐下。”
  钟馗见他举止飘逸,也是有些喜欢,只是因为他有鬼名戴在头上,未免喜中有些不足,倒是还没有斩他的意思。
  县尹立起身来,对风流鬼道:“你先陪钟大人坐坐,我有件公事去办,办完就回来。”说完就离开了。
  钟馗和风流鬼谈论了些诗文,风流鬼心不在焉,只能勉强对答。
  钟馗又言及他的诗稿,道:“足下的才情是极好的,只是稍微带了一些轻薄的风气,不像是那诗人是以忠厚和平为主旨的。现在想让你当面赐一章,不知道是不是肯赐金玉(写文章)?”
  风流鬼答应道:“老大人吩咐,怎么敢不从命。不知道以什么为题目?”
  钟馗想了想,说:“就以俺这胡须为题吧。”
  那风流鬼这时候正满肚子的牢骚,正好借此发挥,当下嘴里就诵出了一律道:“君须何事这般奇,不像胡羊却像谁?雨过当胸抛玉露,风来满面舞花枝。要分高下权尊发,若论浓多岂让眉。拳到腮边通不怕,亏他遮定两旁皮。”(您的胡子怎么这么奇异?不像是山羊像什么?下雨的时候胡子上都是露珠水滴,风衣刮遮着脸乱飞,要说高低还是头发,要说浓比眉毛也差不多,拳头打到腮边也不怕,多亏胡子护住两边脸皮)
  钟馗听完之后大怒,道:“小小一个言生,也敢出言讽刺我?”
  提起剑来就要去杀他,那风流鬼急急忙的就跑了。
  钟馗就在就后面追赶,一直赶到牡丹花下,忽然就不见。
  钟馗左右追寻,也没任何踪迹,惊讶道:“难道说他是钻到地中里去了?如果这样他就是真鬼了。”
  于是就命人来挖掘,果然掘出了一副棺木,棺头上写着“未央生灵枢(他是元朝致和年间的风流才子,历经红尘后,大彻大悟。)”。
  钟馗说:“难怪他举止这么轻狂,原来是这个人所化的。”
  按下这里不说,那县尹听了也非常惊讶。
  再说说伶俐鬼听的风流鬼死在了县衙,大哭了一场,说道:“我原来是看那楞睁大王无能,涎脸鬼又不济,才来投奔他的,以为能有地方托身了。不料他又被钟馗给逼死了,我要替他报仇才行。”
  于是就做起那招揽英雄的事业来了。
  过了一两天就招了四个朋友来,一个叫做轻薄鬼,长得的体态轻狂,言语不实,最喜欢掇乖卖巧,一个叫做撩乔鬼,非常擅于爬墙上房,上树爬山,就如猴子一样灵活;一个叫做跷虚鬼,一个叫做得料鬼,也都是撩蜂踢蝎、吹起捏塌一类的人。连自己总共凑成了五个鬼。
  伶俐鬼问他四个说:“你们知道掐抠鬼和丢谎鬼死是怎么死的吗?”
  四个鬼道:“是因为他们两个掐抠丢谎,所以被钟馗斩了。”
  伶俐鬼摇着头说:“不对,不对。都是因为他们的尊号上有个鬼字,所以才来斩他。这钟馗是专门来斩鬼的。我们不幸也都有个鬼号,岂不是也都在这被斩杀的名单里?”
  跷虚鬼大惊道:“我们可以逃之夭夭。”
  伶俐鬼说:“不行,我们要是这样闻风而逃,那不是太让人笑话了?我打听到了那司马、将军都不在钟馗身旁,县尹今天又去那尹乡绅家吊丧去了。吊丧完以后还要去城门去有什么现场检验的事情要做,二三更(半夜三四点)才能回去。钟馗独自一人在衙门里坐着,我们就打扮成县中的衙役,去鬼混(捣乱)他一场。”
  撩乔鬼说:“尹乡绅家有什么丧事,县尹也去凭吊?”
  伶俐鬼说:“你们不知道,这是因为敝友风流鬼和他家的小姐有约,那小姐听了敝友死在了县衙里,她也就抑郁而死了,所以县尹才去吊唁。”
  跷虚鬼问:“那钟馗,我们与其鬼混(胡闹捣乱)他,不如把他杀了,岂不是永绝后患了吗?”
  伶俐鬼摇头说:“这个可不行。我们杀了他,他那司马、将军要是回来,怎么会跟咱们善罢甘休?我们只能用酒灌醉了他,偷剑的偷剑,脱靴的脱靴,让他光脚丫不能走路,空手不能杀鬼,这不是更有意思?”
  于是就买了一坛好菊花美酒,他五个扮作了衙役,一直到园中去了。
  钟馗这时候正在松树下自己闷坐,见他们进来,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伶俐鬼说:“小的们见老爷坐着闷得慌,买了一壶美酒来了给老爷解闷。”
  钟馗道:“这真是辛苦你们了。”
  于是把酒用荷叶大杯奉上,唱的唱,舞的舞,笑的笑,跳的跳,后来就把这钟馗劝的酪酊大醉了。
  伶俐鬼说:“老爷酒大了,把靴子脱了凉凉脚,怎么样?”
  钟馗于是就迷迷糊糊的伸出脚,跷虚鬼跟伶俐鬼一人一支脱了。
  得料鬼在身后偷了宝剑,轻薄鬼又偷了笏板,撩乔鬼上这时候爬上树去,用手扳着一根树枝的一头惹到树下,把那纱帽勾了去。
  弄的钟老爷脱巾露着头顶,上半身光之膀子露着前胸,早没了形象,所以现在还有五鬼闹钟馗的故事。
  跷虚鬼和伶俐鬼一人拿了一只靴就往外走,正好碰见了富曲领兵回来。
  跷虚鬼看见,吓的是屁滚尿流,立刻就要逃走。
  毕竟还是那伶俐鬼有些见识,说:“不要慌张,跟我来。”
  于是就故意迎着富曲走了过去,富曲认出来他手中是钟馗的歪头皂靴,大喝道:“这是钟老爷的靴子,你们拿着是要往哪里去?”
  伶俐鬼不慌不忙的说道:“承蒙钟老爷诛杀了抠掐鬼,给地方除了一害,百姓们十分感激,现在给钟老爷建起了祠堂。恐怕钟老爷早晚要走的,就让小的们脱了他的靴去供奉,当做敬爱。”
  富曲听了他说的话,心想,这话虽然说的有理有据,但是这个事情太可疑了,拦住他们说:“你们先不要走,跟我到园中见过了钟老爷,然后才能走。”
  跷虚鬼听了这话大惊失色,伶俐鬼正想说话搪塞过去,跷虚鬼已经开始慌忙逃走了。
  富曲大怒,命令阴兵把他们都抓住,带到了园子里。
  只见那得料鬼正拿着宝剑,左右舞弄,富曲大喝一声,那得料鬼丢下宝剑就跑,富曲赶上,一刀就给斩了。
  吓的那轻薄鬼也举着笏板,只管磕头喊着饶命。
  富曲手起刀落,也把他挥为两段。
  走到了钟馗面前,发现他酩酊大醉,跌足抖头,还是不醒人事。
  富曲大怒,上前就把跷虚鬼剁成了两截,伶俐鬼也被摘出心肝,又给钟馗穿上了靴,扣上了腰带,只不没找到那软翅的纱帽。
  正在四下搜索的时候,正好咸渊也回来了。
  问他前后原因,富曲说了一遍,只是不见纱帽。
  咸渊周围四处看了看,说:“要找纱帽,最有可能是在松树上边了。”
  撩乔鬼正在叶密的地方藏着,一听这话,立刻就打起寒战了,把树叶摇的乱响,富曲抬头看见撩乔鬼正戴着纱帽在树上发抖,手中挽雕弓,一箭射了过去,拿纱帽给钟馗戴上,那撩乔鬼已经死了。
  此时钟馗方才刚刚酒醒,二神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他一说,钟馗也是一阵脸红。
  正是:后花园中五鬼戏弄抖头汉,长松树下二神整理赤脚人。
  接下来继续去斩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