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一章 中伏

    儒云见此情形,亦忍不住责怪他道:“阿锦,咱们现在虽说是‘玩游戏’,但结果却关系到大家的生死存亡,你切不可信口胡诌啊!”语毕,还轻轻地摇了摇头。
  温锦眼看同伴们接连否定自己,也不由得含糊起来:“我真的感觉到是六分十五秒,但或许,这其中还出现了别的误差……也说不定呢?”
  龙志想起嬴政对温锦的高度评价,遂插话道:“没有什么或许,我相信阿锦的判断!”
  其余四人突然听到这番话,全都禁不住大吃一惊,纷纷圆睁双目瞅着对方,就连温锦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低声问道:“龙哥,你……你认同我的感觉?”言语间,他的声调已由于情绪的波动而微微颤抖起来。
  龙志笑笑说:“当然!你的感觉不是一向很准的吗?”
  儒云眉头微皱,提醒他道:“龙志,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龙志歪头扫了他们一眼,正容道:“我没有开玩笑。难道,你们都未发现:阿锦对于人物、环境和时间的变更,有一种侦探般的敏感吗?”
  邓峰眼角上挑,反问道:“那又怎么样?就算阿锦的感觉在现世中很灵验,但这个鬼地方的‘时间概念’全被搅乱了,任谁也无能为力呀!”
  周元朴一路上沉默寡言,此时终于开口发话,边走边说道:“不管温锦讲得对不对,咱们为了小心起见,还是尽量在六分钟以内完成抢劫行动吧!”
  温锦连忙应声道:“嗯!六分钟之内,肯定没有暴露的危险!”
  儒云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吧,就这么办!但是……”语音至此,他忽然转向龙、温两人道:“阿锦,你这次把风的时候,最好不要过于依赖自身的感觉,估计差不多到五分钟了,就赶快提醒我们。龙志,你在大厅里看管人质,也要多留点心,替我好好照顾他!”言罢,还不忘抬手摸摸温锦的脑袋。
  邓峰在旁哼笑道:“其实,你们根本不用担心时间的问题。倘若真的遇上警察,我就再修理他们一回!”说着,习惯性地捏捏拳头,暴出一阵轻微的骨骼摩擦之声。
  龙志打眼看看他俩,随即微笑道:“安啦!我和阿锦是不会出错的。”心中则忖道:“他是怕我太相信阿锦的感觉,一旦时间判断错误,再想全身而退,就不容易了。”
  嬴政听到这儿,也颔首道:“儒云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温锦虽然脑波异于常人,但本身并无特殊能力,只凭一句‘感觉到’,的确很难令人信服。况且,抢银行一事,本就重在争分夺秒,假如因为他过度相信直觉,导致时间上出现偏差,那你们岂不输地很冤枉?”
  龙志默默点头,可是,心里却仍想道:“话虽这样说,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阿锦并非无的放矢。他能将时间精确到秒钟,自有他的原因!”心念及此,他忽然又浅笑两声,暗道:“或许,这是我们‘准异能者’之间才会有的灵觉吧!”
  又走一刻钟,儒云等人第二次到达了小镇中央的银行。透过大门两侧的窗户向厅堂内定睛观瞧:只见银行经理和六个女职员虽未改换,但是,前来的客人却与昨日略有不同。在这一天,银行里的顾客以男性居多,女子则仅有寥寥两、三人;至于,那对行为怪异的夫妻和他们的可爱女儿却不在此列当中。显然,除了特定的游戏角色之外,其它的人物全都是每天随机生成的。
  四周勘察完毕,儒云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即各就各位,按照老法子分批潜入银行。由于“第一天”的抢劫经验,他们五个今日的行动绝对称得上轻车熟路,游刃有余。混进银行,猝然发难,瞬间制服三名警卫;紧接着,再破坏报警系统,恐吓女职员交出金库钥匙;然后,又从人质堆里揪起浑身发抖的银行经理,轻松获得了密码。所有的环节都和昨天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跳过了询问“金库密码”的步骤,转而直接将经理拿下。此举大大节省了行动时间,并且还提高了“第二天”的游戏胜算!
  金库巨门敞开以后,儒云马上对龙志说:“老规矩!我们三个进去,你和阿锦留下来照应一切。”
  龙志微微一笑,挥手道:“去吧!”
  儒云侧目瞄了一眼站在窗边的温锦,随后,又沉声道:“注意时间,五分钟为限!”
  龙志当然明白好友的顾虑,于是,轻轻点头道:“我晓得啦!”儒云“嗯”了一声,立刻紧随邓、周二人,飞身跃入金库。
  待到他们三个离开以后,龙志自觉这次的行动已然成功大半,又料想人质们绝不会猝起反抗,故而,心里不禁稍稍地松懈下来,迈步走到温锦身旁,悄声询问道:“阿锦,咱们还剩下多少时间?”
  此时,温锦正凝神关注着窗外的情况,听到龙志的问话后,略一寻思,遂转头回答:“龙哥,从咱们动手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分钟了。”言毕,又调回目光,继续盯向窗外,那样子就好似对面有欣赏不完的美景一般,令他深陷其中,欲罢不能。
  龙志闻听此言,登时喜道:“好!看来,今天若无意外,这一亿元现金便又到手啦!”然而,温锦的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半点兴奋之情,他只是瞪眼瞧着户外空荡荡的大街,似乎尚有心事仍未想通。
  龙志见状,不由得好奇道:“阿锦,怎么了?外面有什么东西,让你看地这样出神,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温锦脸色微红,像个大姑娘似的垂下头,低声说:“龙哥,你仔细看看周围的环境,有没有感觉到哪儿不对劲?”
  龙志听得一愣,举目向窗外扫了两眼,回答道:“和昨天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呀?”
  “不对,不对!”温锦摇了摇头,皱眉道:“昨天街上的行人可要比今天多好几个呢。而且,龙哥你看……”说着,他顺手向十字路口一指,继续讲道:“今天银行四周的人流量也比昨天小了很多。两分钟以来,总共才有三个人经过这里,而且,还都是从马路对面走过去的。”
  龙志表面上呵呵一笑,说道:“走马路的哪一边,不过是个人的偏爱和习惯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心中却对他那份敏锐至极,巨细无遗的洞察力深感佩服,暗暗赞道:“多么犀利的一双眼睛!恐怕,就连大侦探——福尔摩斯再生,也要自愧不如啦!”
  “不止这些!”温锦使劲挠了挠头,沉声说:“我还发现:那三个人从马路对面经过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朝咱们这边偷瞄,似乎想窥探什么。”
  龙志神色一凛,动容道:“你是说那三个人……在偷偷地监视我们?”
  温锦先是点头,但随即又摇头道:“看他们的神情,倒更像是在躲避咱们;不过,或许还有些心痒难耐,所以,才会忍不住偷瞧了几眼。”话音刚落,儒云等人便已提着钱袋,从金库内飞身窜出,直奔他俩而来。
  待到近前,儒云见龙志和温锦双双站立不动,好像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故把手一挥,高声大喊:“钱已到手,还愣着干什么?快闪呀!”
  岂料,不等三人冲至门边,温锦却猛然将双臂一横,挡住了唯一的出口,低头叫道:“现在不能出去,外面有问题!”
  儒云拿到钞票以后,只想及早返回“玩家天堂”,结束第二日的时间;然而此刻,他忽见同伴阻住了去路,不禁着急道:“阿锦,你干什么?现在警察随时会来,咱们再不走,麻烦就大了!”
  儒云本以为自己这样一说,以温锦的个性必然会马上让开,可他万没想到:对方这次非但不让,反而还咬紧牙关,鼓足勇气道:“云哥,不能走!眼下,外面的情况有点反常,倘若咱们贸然地离开银行……”
  话至中途,站在旁边的邓峰却早已听得不耐烦了,厉声叱道:“你小子今天是发什么神经?少废话!快点给我麻利地躲开;否则,我现在就把你揍扁了,你信不信?”语罢,还不忘举起拳头,在温锦的面前凌空虚挥了两下,以表示自己言出必行,说到做到。
  周元朴观瞧着窗外平静的马路和稀少的行人,唯恐错失良机,因而,亦开口劝道:“年轻人,眼下情况紧急,咱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再说吧!”
  温锦虽然有些惧怕邓峰的拳头,但略一寻思,还是打定注意,连连摆首,坚决不让。
  儒云在一旁看地心焦,正欲伸手将对方轻轻推开,却忽然听到龙志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话来:“阿锦,咱们还剩下多少时间?”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温锦也不由得迟疑道:“还有二十秒钟。怎么了,龙哥?”
  邓峰眼看他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心里顿时无名火起,气恼道:“靠!你现在还问这个干什么?”
  龙志嘴角微翘,抬手指着窗外一个渐行渐近的路人,说道:“我不过是想证明一下,阿锦的感觉十分准确。你们看,那个人就是昨天被吓跑的报警者!”说着,深吸一口气道:“根据他此时的前进速度来计算,走到银行门口刚好需要二十秒。”
  儒云乍见“时间点人物”露面,不由得越发焦急道:“既然如此,咱们更应该马上撤离了。”说着,迈步欲走。
  龙志见状,立即闪身挡在温锦前面,说道:“且慢!我的意思是:倘若阿锦的感觉当真精准无误,那咱们何不听他一次呢?虽然目前他还说不出什么理由,但我相信:就这样不顾一切地冲出大门,并非明智之举。”其余三人仍想继续坚持,但怎料,话还没出口,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便从身后传出。
  原来,就在他们汇集到门口,彼此争论不休的时候,一名人质却悄悄地挺身站起,慢步挪向窗边。直到距离已近,那人才突然发足狂奔,纵身撞碎了整片玻璃,破窗而出。待到儒云等人察觉此事,再想上前阻拦他,已经来不及了。
  人质撞破窗户,和无数玻璃碎片一同跌落地面,立时引得周元朴高叫道:“不好!事情提前败露了,咱们必须马上……”话未讲完,银行门前忽地人声骤起,近百名警察仿佛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眨眼间,就把出口团团围住,连一只苍蝇也休想飞掠过去。
  儒云、邓峰和周元朴乍见此情形,顿时呆立当场,随即更将目光全都投向了仍然守在门边的温锦,震惊与诧异之情尽表于面。而温锦听到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也忍不住回头张望;可是,当他看清对方的身份以后,同样被吓了一大跳,失声叫道:“警察!我们中埋伏了!”
  此时,只有龙志一人神色如常,径自省悟道:“原来,这……就是阿锦所感觉到的‘不妥之处’。哎呀,我真是太笨了!怎么早没想通呢?正是由于警方暗中封锁了街道,所以马路上的行人才会越来越少;也正是为了避免我们起疑心,警察才不得不派人假扮过客,从远处偷偷监视银行内的所有情况。”
  嬴政闻听此言,不禁好奇道:“既然菲菲她早就部署好了一切,为何不干脆冲进来,将你们当场缉拿?这样神神秘秘地躲在外面算什么?”
  龙志轻笑着解释说:“嬴政,你别忘了。菲菲现在的身份是警察,而警察是不能弃人质性命于不顾的。所以,我猜:她可能是想等我们自己迈出银行大门以后,再下令围捕。如此一来,她就可以保障人质的生命安全啦!”
  嬴政听得暗自好笑,回应道:“那些所谓的人质,**里创造的虚拟人物,她何必这样认真呢?”
  龙志的嘴角泛起一丝笑容,心里答道:“要玩‘兵捉贼’的游戏,就得遵守规则。若是连警察都能草菅人命的话,那我们这些‘强盗’还怎么混呀?”
  嬴政呵呵一笑,摇头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天真!”
  龙志又侧目望了温锦一眼,暗自感慨道:“刚才若非阿锦机敏,我们现在恐怕已经功败垂成了。”
  正自思量间,忽听周元朴出声道:“不对呀!‘时间点人物’尚未到达,警察怎么可能提早在银行四周设下埋伏呢?”
  儒云抬眼看看门外被警方围地水泄不通,微一皱眉说:“难道是咱们在行动的过程中露了破绽,致使菲菲有所察觉?”
  龙志想想说:“不可能!咱们‘今天’的动作比‘昨天’更快捷、更隐秘,警察没理由这么快就知道的?”邓峰回身喝斥住渐渐不安的人质,继而问道:“会不会是街上的路人经过这里,发现不妥才去报警的?”
  温锦听到对方的话语,马上低声应道:“我一直在盯着外面,但是没有见到可疑人等出现。”此时,他早已离开门口,缩到了儒云的身后,只露出半张脸对着邓峰,似乎仍然很害怕对方会出手打自己。
  龙志沉思片刻,说道:“根据阿锦观察的情况推断,菲菲应该是在咱们动手后不久,便抵达了现场。可是,如果当真有外人通风报信,再把警方赶来的路程计算入内;那么,此人至少也要在咱们一踏入银行的时候,就立刻报警!否则,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儒云听完同伴的分析,遂沉声道:“可那时,咱们还没有开始抢劫!如此说来……”
  邓峰把嘴一撇,抢先发话道:“这还用想?肯定是那个丫头片子,她耍诈了!”
  话音未竭,菲菲便在两个没有“脸”的副警长和十余名警员的簇拥下,排众而出,慢步走到包围圈的最前沿,冲着银行大门扬声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点放下武器,出来投降!不要伤害人质,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否则,你们只有死路一条。”说话间,她脸上尽是一副得意、满足的神情,就像一个苦练表演数年的人,终于有机会在成千上万的观众面前展现才华一样。
  然而,邓峰不见菲菲还好,一见她露面,顿时火气上涌,几步抢到门边,厉声大喝:“好你个丫头片子,玩游戏竟敢作弊!”
  菲菲嘻嘻一笑,似乎早已料到对方会有此反应,当下不紧不慢地回答:“我玩游戏从来不作弊!因为那样不仅没意思,而且还会丧失掉玩耍的乐趣。”
  邓峰冷哼一声,嗤之以鼻道:“那你要怎么解释今天的行为?千万不要告诉我们:是因为有人通风报信,你们才会提前赶来,并且事先设下埋伏的。我们可不是傻瓜和笨蛋!”言罢,右手朝墙上轻轻一摁,碎裂之声立时响起,而墙壁的另一边则崩出了一道三寸宽,五尺长的断痕,表皮与白灰也纷纷地剥落下来。
  龙志身处银行之内,自然看不到墙壁另一面发生的变化;但警察们眼见此怪异景象,全都不自觉地朝前挺身,将“局长”菲菲护在中央,以免她遭遇不测。
  可是,菲菲只举目看了看墙上的裂痕,眼中的惊喜之色便一闪及失,转而坦白道:“当然要有人报警,我们才会出动啦!只不过,我没想到:你们今天的动作实在太慢……被就地逮个正着,又能怪得了谁!况且,整个游戏世界都是我的,如果我想作弊,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吗?”
  温锦望着密密麻麻的警察,心里不由得越发慌乱起来,遂暗中扯了扯儒云的衣角,悄声问道:“云哥,退路已经被警方封死了,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说话之时,就连声音也有些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