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章 龙游浅滩

    老人说:“你也不用那么悲观,其实正如你刚才所讲,我们也是人,跟他们没有多大的区别,唯一比他们强的就是拥有一种天赋异能。只要你把这种能力深藏起来,不让周围的人知道,不就可以像往常那样,过普通人的生活了吗?”
  王小乐心存侥幸地说:“那我只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偷偷使用,行吗?而且,普通人也看不出我是怎么做的呀?”
  老人忽然面色凝重地打断他道:“万万不可!”
  王小乐问道:“为什么?”
  老人叹口气道:“你这个年轻人心眼不坏,又老实诚恳,很合我老人家的脾气,今天就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省得你日后连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王小乐对眼前的老人深感谢意,连忙恭敬地说:“还请老伯不吝赐教。”
  老人泯了一口咖啡,续道:“你的异能觉醒地太晚,早在十几年前国家就发现有异能使用者的存在,所以,政府也相应地建立了一个专门对付我们的部门,名叫‘捕快’!捕快之中的高级官员也是像你、我这样的异能使用者,他们在全国各地捉拿我们。被捉到的人如果不投效捕快,就会被杀掉或者关进监狱。由于捕快本身也是异能使用者,所以他们对我们相当了解,想要瞒过普通人并不难,但是若想瞒过捕快,就难如登天啦!”
  王小乐不平道:“每个生存在世界上的人都是平等的,即使是捕快也没有权力任意剥夺别人生存的机会!”
  老人叹道:“建立‘捕快’的目的就是要把异能使用者和百姓彻底隔离,以免引起民众的恐慌。他们为国家的安定团结着想,当然有这个权力。”
  王小乐突然疑神疑鬼地说道:“老伯,为什么你这么了解捕快的事情,你不会也是……”
  老人哈哈大笑道:“我若是捕快,你现在还能舒舒服服地坐在这里吗?”
  王小乐道:“对不起,我有点精神紧张了。”
  老人笑道:“年轻人,这种处处小心,隐藏身份的生活我已经足足过了十五年。而你才刚刚开始。从今以后,你不但要提防捕快的搜捕,还会因为身负的奇异能力,而遇到许多奇怪的异能使用者,他们同样不好对付。而你一定要牢牢记住,不论对谁,也不要提起自己异能的真相。”
  王小乐问道:“这是为什么?”
  老人道:“异能的秘密等同于战斗时的筹码,你要知道我们并不是无敌的,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如果让他了解到异能的真相,等找出其中的弱点之后,他同样可以打败我们。”
  王小乐说道:“您今天所说的一字一句,我都会牢记于心,多谢老伯指点!咱们俩聊了半天,还未请教老人家您的尊姓大名?”
  老人淡淡地笑道:“萍水相逢,何必多问?有缘的话,我们自会再相见的!”说完,老人潇洒地起身离去,没有再回头瞧王小乐一眼。
  多亏老人将王小乐从天真的美梦中唤醒,直到此时他才完全明白,异能者的路并非想象中那么轻松愉快,相反地,可能充满艰辛与坎坷;他或许会被捕快发现、甚至抓住;也或许如老人所言,因为异能的觉醒而遇到其他形形色色的同类人,他们中有的可能会变成他的朋友,有的也可能会成为他的死敌……
  不过,无论愿意与否,这所有的一切他都必须承受,因为他已经迈入一个不可思议的领域,一个永远无法回头的世界,一个异能使用者的世界!
  王小乐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突然感觉天下虽大,却没人能够分担他此刻茫然、沮丧,而又带点恐惧的复杂心情。他走出咖啡馆望着蔚蓝的天空,脑海中忽地浮现出龙志的身影:“兄弟,孤身逃往的你现在是否和我一样,仰望着同一片蓝天,黯然叹息呢?”
  为避开小巷中岔道内的死胡同,王小乐宁可绕远路回家。一直没有离开,而是躲在暗处的老人,目送王小乐远去,乐滋滋地说:“这个年轻人有意思,如果被捕快抓去,岂不太可惜啦?不过,我只能救你一次,日后要怎么生存下去,就得看你的本事啦!”
  老人说完,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份资料,低声念道:“反贪局局长——吴财,男,五十五岁,担任局长三年,贪污、受贿共计一千七百万。在职期间,利用职务之便公报私仇,诬告两名清廉官员贪污,导致二人停职、受审。当官如此,天理难容,现以神之名,判处其死刑!”老人念完“宣判书”,叹口气道:“年轻人干活就是不勤快,如果上次红玫瑰和郁金香来的时候,顺手把他也干掉,不就省得我这把老骨头四处颠簸了吗?‘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都不懂,回去的时候不给他们俩带海鲜了!”
  “阿嚏——”龙志揉揉鼻子,嘀咕道:“是谁在这个时候想我?”
  “喂,毛头你给我走快点。耽误了本小姐shopping,看我不扒了你的皮!”一个打扮时髦的少女突然回身冲着龙志大喊大叫道。
  龙志连忙点头道:“是,大小姐。我紧跟在大小姐的身后,寸步不拉。”
  少女闻言哼道:“算你机灵,快走吧!”这位少女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张瓜子俏脸,双眉修长,一对明眸仿似两湾清泉,长得十分漂亮,只是眼神中带着三分娇纵,三分傲慢。她正是琴岛两大最有势力的黑帮之一,“黑风会”大当家周天豪的千金——周若夕。
  当日龙志含冤受屈,被迫逃亡,但他从未忘记母亲的血海深仇,并没有离开琴岛,反而隐藏于黑社会聚集混杂的北区,希望能够趁机找到“催眠杀手”,为母亲报仇雪恨,为自己平反伸冤。
  不知是李小兰的在天之灵保佑,还是他本人不幸中的万幸,虽然龙志自己没有察觉,但体内的“血金”经过几个月的反复催化,随着他的不断成熟,浓度竟然又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再次发挥神妙功效,使他的外貌逐渐生出惊人的变化。
  原本平庸的脸孔变得轮廓分明,高高耸起的鼻梁,又添几分英俊挺拔的神采,尤其是一双精华内敛的眼睛,更加使他散发出无与伦比的高贵气质和莫测高深的神秘气度。现在的他与一年前身份证上的照片早已判若两人,连每天与之碰面的王小乐都感觉到他身上的巨大变化,别说一个陌生人无法单凭一张通缉令上的照片而认出龙志,就算是李小兰复生,她也未必能认出一个月后的儿子。
  尽管外表已有天翻地覆的改变,可龙志还是不敢在公众场合随便露面,他一边四处躲避警察的追捕,一边悄悄地在夜间出没于酒吧、舞厅,打探琴岛市黑社会的情况。这种只出不进的生活过了不到一个星期,龙志身上仅余的一点钱也被花光,不过幸好他也打探到不少重要的情报,不致空手而回。
  琴岛虽然是一个市,但面积却不下于B市、S市等大都会,加上背靠大海,经济发展速度极为迅猛。为了便于管理,琴岛市政府将地域划分为四个区:地区面积最大的,占琴岛总面积的50%,同时也是最繁华的中心区为南区,因为它是市政府的所在地,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琴岛市的政治、经济中心。由于这里地价偏高,故而多是高官和富商的聚居地,王小乐的家就在南区。
  西区面积最小,只占总面积的10%,这里大多是山地,不易居住。因为地价便宜,所以自然就成为穷人们的家,龙志便住在南、西两区的交接处。
  东区靠海最远,占总面积的15%,它是琴岛市的重工业区。
  而四个区中最麻烦的便是占地达总面积25%的北区,由于政府要员将南区作为琴岛的门面,大力发展、建设,更要求法院、检察院和公安局的总部都要设在南区之内,所以,距离南区最远的北区便成为黑社会势力滋生的温床。由于大部分警力都集中在南区,北区只有一个可怜的分局派出所,因此,其下属的警员人数根本不足以应付大规模的突发事件。
  所以在此期间,北区的黑风会和苍狼馆便趁势崛起,两大帮派起初还能相安无事地和平共处,可到后来,双方的势力不断扩大,终于走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双方激斗频频,数场下来互有损伤。其时,正巧上官洪日调到琴岛任公安局副局长,两大帮派的头目起初并未把当时济济无名的他放在眼里,纷纷以为只是个和局长李小命一样窝囊的废物。不料,上官洪日在“捕快”的工作之余,以雷霆万钧之势,连续捣毁两派十余个犯罪窝点,这才使两派之主大为震惊,随即各自收敛锋芒,暂时罢战讲和,上官洪日也凭此举获得百姓的赞扬,声望远远超过“上司”李小命。
  龙志得悉黑风会与苍狼馆在北区各占半边天,势力庞大,耳目众多,如果到那里搜集信息,一定能够找到“催眠杀手”的下落,所以,他便毅然动身前往北区。
  可是来到北区之后,才知事情远比他想象得复杂,由于上官洪日的雷霆扫黑行动,使得本就隐秘在暗处活动的黑帮分子更加小心谨慎,任凭龙志如何打探,还是一无所获。
  在寻找机会接近黑帮的同时,龙志还要赚钱糊口,可他除了会点功夫之外,没有任何学历证明,而恰好所有的公司都不肯雇用他这种没有学历的人;到饭店去刷碗、洗盘子,又被老板坑骗工资,未免暴露身份他也只好悄然离开;到工地搬砖,倒霉的他做了没两天,便碰上包工头卷款潜逃;最后,只落得个身无分文,饥寒交迫的地步。
  在来到北区的第二周他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乞丐,但路人见到他身高体壮的样子,全都投以鄙视的目光,仿佛他是一个游手好闲,厚颜无耻的地痞。可想而知,更加没有人会把钱财施舍给这样一个四肢健全的年轻人。
  直至此时,龙志才深刻体会到母亲生活的艰辛,也知晓人的尊严原来可以很廉价,因为有时,它甚至连一顿饭也换不来。在饥饿与屈辱中,龙志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地又勉强撑过两天,倘若不是依靠体内的“血金”供给少许营养,恐怕他早已饿死街头啦!
  艰难的第三天下午,龙志面临着一个严峻的抉择:“我的体力还能勉强支撑五分钟的剧烈活动,如果再这样等下去,恐怕连偷盗、抢劫的力气也没有了。”
  也许很多吃饱穿暖的教育家会滔滔不绝地讲述给人们听:“古时有人宁可饿死,也绝不偷别人一个地瓜,这些人才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可是龙志作为一个凡人的道德底线,正在饥饿与死亡的冲撞中逐渐模糊,他并不伟大,他现在唯一的梦想就是:活下去!不惜一切地活下去!
  正当他准备起身,冲进距离自己最近的包子铺抢劫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一伙彪形大汉挡住了他的视线,从对方凶神恶煞的面部表情中就能看出他们绝非善类。
  龙志见状,心中暗暗叫苦:“凭我现在的身体,别说是大人,就连七岁的小孩也能把我打个半死。”不知对方来意为何,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抬头注视着众人,静观其变。
  “小伙子,看你仪表堂堂的,不像是个骗子,怎么会沦落到当街乞讨的田地?”一个威武的声音自众人的身后发出。几名大汉闻声,立刻向左右让开,态度十分恭敬。
  几人躬身后退之时,恰好将围住的中年人显露出来,此人身形伟岸,一张国字脸,满脸风霜,颧骨高起,一看便知是位历经沧桑,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
  嬴政脱口赞道:“此人好霸气!”
  龙志苦笑一声,强打精神道:“为了生存!”
  中年人笑道:“俗话说得好:一份耕耘,一份收获!你为何不去自食其力呢?”
  龙志道:“可惜,在这个世上大多数人付出努力之后,却一无所获。”
  中年人仰天长笑道:“哈哈哈——这个小伙子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龙志有气无力地说:“我叫毛三,大家平时都叫我毛头。”
  中年人突然问道:“毛头,如果给你一份按劳取酬的工作,你愿不愿意做?”
  龙志眼前一亮,立刻道:“当然愿意。”
  中年人挥手道:“好!那我雇佣你,你干不干?”
  嬴政暗中提醒道:“小心被骗。”
  龙志怀疑地说:“你不会拖欠我的工资吧?”
  此言一出,顿时惹来众人的哄堂大笑,一个左臂纹龙的家伙高声叫道:“小子,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站在你眼前的这位,可是我们的当家大哥——周天豪,豪哥!就算是银行会欠你的钱,我们大哥也不会欠你的。”
  龙志闻言,心头一震:“周天豪?黑风会的大当家?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嬴政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小鬼,你要时来运转啦!”
  龙志立刻挣扎着起身道:“多谢豪哥!我一定会用心做的。”
  周天豪摆摆手说:“毛头,以后跟着我好好地干,我周天豪决不会亏待你的。”
  龙志兴奋地拼命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众人启程继续前行,龙志害怕自己的身体太脏,惹大家厌烦,识趣地远远跟在后面。这时,周天豪身边的一个年轻人突然凑近他说道:“豪哥,这个小子来历不明,把他收到旗下恐怕会有麻烦。”
  周天豪微笑道:“小鸟,你认为我是那种做事不加考虑的人吗?”
  名叫小鸟的年轻人连忙道:“小鸟不敢。只是您为何要收留一个游手好闲的乞丐呢?这种人贪得无厌,好逸恶劳,迟早会坏大事的。现在上官洪日刚刚调走,警方对我们的管制也松懈下来,正是我们大展拳脚,将苍狼馆连根拔起的好时候。我认为,还是小心为妙。”
  周天豪说:“小鸟,你虽然头脑灵活,足智多谋,可是在看人这一点上还欠火候呀。”
  小鸟道:“还请豪哥明示。”
  周天豪道:“我收毛头,原因有三。第一,他为人老实正派。”
  小鸟不解道:“我不明白。”
  周天豪道:“他是乞丐,可并非你所说的那种无赖乞丐。”
  小鸟道:“此话怎讲?”
  周天豪说:“你有否注意到他上衣胸前印着的两个字?”
  小鸟回想片刻答道:“好像是‘建设’二字。”
  周天豪道:“没错,那是一家建筑队的名字。而就在前几天,这个建筑队的包工头携款潜逃,所有工人的工资,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小鸟开始有点明白:“一个人在被骗走血汗钱,身无分文的时候,很容易思想偏激,进而走上犯罪的道路。”
  周天豪道:“不错,我从前天开始就注意着他。整整三天两夜,这个毛头水米未进,却仍然能忍住不去抢劫、偷盗,你说他是不是很老实?”
  小鸟道:“可我看他刚才的眼神,就像是要去打劫一样。”
  周天豪笑道:“我当然知道。如果一个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还不奋起自救,那他不是个傻瓜,就一定是个窝囊废!”
  小鸟点点头说:“还是豪哥厉害,算无遗漏。那第二个原因呢?”
  周天豪说:“第二个原因也就是为什么我会注意他的理由。我那宝贝女儿一直嚷着说你们这些人各个都像丧门神一样,护送她上学和逛街的时候,把她的朋友和想追求她的好小伙都给吓跑了。所以,她哭着喊着,要我找一个老实巴交的呆子来做她的跟班。可我身边哪有老实厚道的人呐,如果有的话,还能出来混吗?”
  小鸟苦笑道:“豪哥对大小姐真是千依百顺,关怀备至啊!”
  周天豪道:“至于第三点嘛,说出来有些牵强。我总觉得这个毛头身上有种一般人所不具备的特质,使我第一眼看见他,就认定此子日后绝非池中之物,这种感觉很奇怪,想说又说不明白。”
  小鸟道:“我倒是认为,豪哥您还有第四个潜在的原因。”
  周天豪好奇地道:“是吗?说来听听。”
  小鸟轻笑道:“我认为豪哥之所以选他,是因为看在他是从工地上走出来的缘故。”
  周天豪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果然机灵,看来我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小鸟连忙谦逊地说:“哪里,哪里,是豪哥故意考我的。”
  周天豪回头看看跟在后面的龙志,颔首道:“这个毛头识大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回去以后,让他好好地洗个澡,换两件新衣服,然后带他出去大吃一顿。”
  小鸟颔首道:“豪哥,您放心。这些事情就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