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章 程序员

    捕快的这次大规模行动,虽然没能抓住神官,但是却成功地粉碎了“行者”妄图窃取神秘宝物的计划,固然不能称作大获全胜,却也并非一无所获。只是战争无论胜负谁属,双方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在此次落日山行动中,刘成凤险些丧命,刘成祥右臂重伤,同去的三十八名捕快中,十二人死亡,三人重伤,五人轻伤,战果同样令人心痛难止。南宫怒斩不愧是“班头级”的领导人,检查尸体、分析弹痕、处理伤员等等,指挥工作做地井然有序,可称得上是一位杰出的将才。
  刘成祥在一旁看地大为吃惊,悄悄问刘成龙道:“大哥,你不是说他喜欢独来独往,从不与下属合作的吗?”
  刘成龙笑笑说:“没错!我是说过:南宫班头不喜与人合作,但这并不是合作。你睁开眼睛看清楚,这叫支配!在场的所有捕快都是他的手和脚,用以完成他下达的指令。”
  “加快速度,警车和救护车在半个小时以前就已经出发,赶往这里,我们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搜集数据。”南宫怒斩高声喊道:“刘成龙!”
  刘成龙立刻上前道:“属下在!”
  南宫怒斩吩咐说:“回到警局之后,马上做出犯人的拼图,传真给各管区的班头,请他们帮忙留意这些人。还有,通知海关、火车站和飞机场,如果发现他们的行踪,只管报信给我们,切勿擅自行动!”
  刘成龙点头应道:“属下明白!”
  南宫怒斩停顿片刻,突然说道:“另外,派人严密监视王小乐,如果赵森等人去找他报复的话,我们就趁机抓住他们;如果王小乐本人有什么异常举动或是不智的言论,就把他带回基地,抹去今晚的记忆。”
  美食家与夜枭驾车逃出落日山的范围,一直开到市区附近,才将车速减慢,以免招来警察不必要的纠缠。现下已是凌晨三点多钟,街上早已没有了行人,夜枭将出租车停在一个阴暗的小巷中,转身问美食家道:“你还挺得住吗?”
  美食家看看仍在渗血的伤口,说:“我没问题,只是肚子饿得厉害。”
  夜枭笑道:“离码头接应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等咱们这次回到总部,我请你好好地大吃三天三夜。”
  美食家几乎要流下口水,急忙说道:“要不眠不休的那种。”
  夜枭说:“没问题,不过以后装死的事情就别再干了,害得我以为你战死沙场,险些独自一人逃生去也。”
  美食家叹道:“要不是‘吞天’曾经吞下过一件防弹背心,刚刚在逃跑的时候,我又把它拿出来穿上,这次可能真的要战死沙场喽!”
  夜枭提醒道:“这次的任务没有完成,回去之后真不知怎么向神主交代?”
  美食家沉闷地说道:“神主和葬月神将对我恩重如山,这次我见任务难成,本想靠装死暗杀几个捕快的头目,但事与愿违,仍然无功而返。”
  夜枭乐呵呵地说:“这次是有人泄露咱们的行踪才会导致任务失败,你我既已尽力,神主与神将明察秋毫,应该不会怪罪咱们的。”
  美食家悔恨道:“都怪我平日里懒惰成性,家传的功夫学了不到一成,根本不知如何进招,要不然,怎会败在那‘一堆废铁’手上?”
  夜枭伸个懒腰道:“知耻近乎勇,报仇的机会多得是。”
  美食家恶狠狠地说:“还有我那帮死去兄弟的血债,也要跟他们一并算清!”
  警车和救护车几乎同时赶到落日山,王小乐也刚好在此时从树林中显身而出,刘成龙随即找来医生为他检查身体。
  “心跳,呼吸,体温全部正常,只是受到一点惊吓,心绪不宁而已。我给他开一点安眠药,回家后好好睡一觉,睡醒之后就会没事的。”医生对王小乐做完初步的身体检查后,下结论道。
  王小乐身怀秘宝,自然不想与刘成龙等人走得太近,以免被他们发现。因而他马上装出一副头晕眼花的模样,有气无力地对刘成龙说:“难怪我的脑袋晕沉沉的。警察大哥,我可不可以和医院的救护车一起回去?如果我半路晕倒的话,医生也可以及时照顾我。”
  医生听完笑道:“你只是有些精神紧张,不会晕倒的。不过,救护车里还有位置,如果警官批准的话,一起走也无妨。”
  刘成龙曾经因为龙志的事情,对王小乐进行过全面彻底地调查,结果证明他是百分之百无辜的普通人,加之这次的事件又与他无关,所以,刘成龙欣然应允道:“病人还是和医生呆在一起比较安全,你还是坐救护车回市里吧!不过有件事情,你一定要牢记在心里,以后如果再碰到类似的情况,好市民的责任仅限于打电话通知警察,千万不要只身跟踪凶徒,这样做是非常危险的!”
  王小乐连声应是,蹦上救护车离去。又是一个小时的颠簸,王小乐经过一夜的离奇遭遇之后,终于回到了自己家中。他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满脑子尽是后羿说过的话。虽然在那亦真亦幻,半虚半实的环境中,后羿关于上一代文明的故事听起来有些虚无飘渺,但是不知为何,王小乐打从心底里相信他,也许是因为他讲的故事没有丝毫破绽;也许是因为他本人长相诚实;也许是因为他和王小乐已经成为真正的朋友……
  朋友之间以诚相待,不是做人最基本的原则吗?
  王小乐仰望着天花板,心里思绪万千:“根据后羿的说法,我们现在的文明不过是上一代文明的延续和变体,是上一代文明存活下来的人们,按照自己的思维方式将启蒙的知识传授给我们的祖先,再经由这一代文明的人类不断加以发展与完善。而且照他所说,人类历史中几乎所有的杰出人物体内,都流有上一代文明的血液。可是,这些都不能解释为什么他的灵魂会无缘无故地跑到我的大脑里来?这其中,一定还有些让人匪夷所思的变数!至于那个救我的警官,以及他左肩上浮现出的小人,还有医院里玫瑰的超能力,甚至龙志的种种古怪变化,我总是觉得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些微妙的联系,虽然我说不出那是什么,但我肯定:我离真相已经不远啦!”
  王小乐从枕头下摸出“九刹”,爱不释手地反覆把玩,心中暗自思量:“还是不要把后羿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如果让警察和医生知道的话,一定会把我送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疗,我可不想跟疯子们呆在一起。”此时,他的脑海中突然回响起龙志逃亡当天说过的几句话,不由得眼前一亮:“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尽快找到龙志,如果我的猜测没错,从他那里一定可以获得不少对我有用的消息。”
  “喂,美食家快醒醒,咱们已经到码头了。”夜枭把小寐在后座的美食家叫醒。
  美食家起身揉揉眼睛,睡眼朦胧地说:“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啦!把潜水服和水下用具给我。”
  夜枭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缩小的皮箱,将其中一个递给美食家。五分钟后,两人换好潜水衣,背上氧气筒,端起小型水下推动器,跳入海中。他们在水下不停地向深海前进,经过二十分钟的时间,两人终于到达目的地——章鱼。
  章鱼是一艘核动力潜艇,也是CONTROL花大价钱从美国的军火商那里购来的,虽然在速度和火力等性能上,比之中国于2020年研制开发的“蛟龙”核动力潜艇要稍逊一筹,但在世界上也是数一数二的超级战斗潜艇。此次,这条“章鱼”正是来此执行接应的任务。
  为避免“章鱼”上浮,暴露行踪,夜枭和美食家从鱼雷发射管进入潜艇,与前来指挥接应行动的神官碰面。这位神官二十多岁的样子,体形消瘦,脸色白里透黄,鼻梁上还戴着一副近视镜,总给人一种营养不良,弱不经风的感觉。不过,他的衣着打扮倒是十分讲究,由上到下清一色的白衣白裤,搭配一条暗红色的领带,油亮的头发向后倒梳,显然是经过一番仔细的整理。
  “任务完成的如何?”神官阴沉沉地问道。
  夜枭冷哼道:“你的口气好像是在盘问我们?别忘记自己的身份,咱们平级!”
  那名神官好像明白什么似的,点头说道:“那即是没完成啦?”
  夜枭猛地起身骂道:“程序员,你以为你是谁?葬月神将是让你来接应我们,而不是让你来审问我们。”
  神官程序员依然面无表情地说:“只有无能的狗才会乱吠!”
  夜枭杀机顿生道:“你是不是想自杀,又没带种!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倒是很乐意送你一乘!”
  程序员平静地说:“我从不屑杀一个失败者,不过看来今天可以破次例!”
  美食家见两人几句话不合就要开打,连忙推开为自己治疗的船医,起身劝解道:“不要动怒!大家同是为神主办事,目的一致,有什么不能坐下来慢慢谈,非要搞到大打出手才开心吗?”
  程序员用手扶扶眼镜说:“美食家,要打要杀的都是他,我只是奉陪而已!”
  美食家转身面向夜枭说:“兄弟,给我个面子,大事为重!”
  夜枭尽力压下心头怒火道:“好,今天看在美食家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
  美食家大笑道:“这样多好,大家都是同坐一条船的人,有话好好说嘛!程序员,葬月神将有否与你同来?”
  程序员低声道:“葬月神将另有任务,委派我来接你们回组织。”
  美食家又问道:“为什么不见赵森他们?”
  程序员道:“葬月神将对他们另有安排,对此我也一无所知。”
  夜枭不耐烦地说道:“我们可没那么多精力和你闲聊,恕不奉陪。”
  程序员说:“你们的房间在休息区,通过这两扇门后左转即到,请自便!你们的手下我会命人好好款待的。”
  夜枭二话不说,拉起美食家就向休息区走去。途中,美食家好奇地问道:“为什么每次你们见面,说不上两句话便要动手,火气不要这么大,好不好?”
  夜枭气呼呼地说:“******,我只要一看见他那副盛气凌人的嘴脸,就忍不住想要上去撕烂它。而且你也知道,他不论做任何事情都在针对我,跟我唱反调。刚才要不是你出面拦阻,我一定要他好看!”
  美食家轻笑道:“你这么恨他,不会是还在记恨上次,他把你抓回来的****美人给杀掉的事情吧?”
  夜枭黯然地道:“你都听说啦?”
  美食家哈哈大笑道:“虽然我比你晚两年加入组织,但是这并不代表我的消息不如你灵通!不过说句实话,当时组织尚未壮大,你突然带个外人回来,很容易暴露组织的位置,我个人认为在那件事情上,程序员处理地没错。”
  夜枭立刻辩解道:“道理是没错。那个贱货身上也确实装有窃听器,但是他完全可以只毁掉窃听器,而将人给我留下呀?他把人也杀掉,分明就是不给我面子。”
  美食家见劝说无效,只能无奈地摇头叹道:“你们两个上辈子一定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这辈子才会互相敌视。”
  落日山山顶塌陷的消息不胫而走,当王小乐第二天一早到校上学的时候,校园里已将此事传地沸沸扬扬。王小乐刚踏入校门不久,便有同班同学凑上前问道:“听说落日山山头塌陷的事情了吗?”
  王小乐不自然地说:“略有耳闻!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那人闻言,很惊讶地上下打量着他,低声说道:“当然是大大的不妥!听说是因为有一伙专门挖宝的罪犯不小心将落日山内的秘洞破坏,导致山顶坠落。可是,以前有那么多人上山玩耍,怎么也不见他们发现秘洞呢?况且,落日山上尽是岩石、山壁,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洞’,那秘洞又是从何而来?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王小乐听完,满不在乎地说:“当你见过更加离奇怪异的事情之后,这件事就会变地像吃饭喝水那样平平无奇!”
  那学生看着王小乐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他将来一定能成为一名伟大的哲学家!”
  南宫怒斩坐在上官洪日的办公室里,听着刘氏兄弟报告调查的最终结果。
  “班头,根据现场搜集回来的线索调查……”刘成龙首先说道:“死掉的罪犯中有些是九年前被迫解散的黑帮组织‘大胃盟’的成员,而他们昔日的头领就是昨夜同三弟交手的美食家。他为人贪吃嘴馋,但极讲义气,而且本人也是灵魂使者。”
  南宫怒斩沉吟半晌道:“原来是他!九年前,欧阳班头捉拿他时被神秘人所救,想不到这个胖子不知悔改,召集他的部下继续作恶!”
  刘成凤接道:“其余的人已经证明来历各异,不过全是带有前科的惯匪,其中不乏亡命之徒和在逃的通缉犯。至于那个瘦子,档案中记录他名叫夜枭,是个连环**杀人犯。被捕之后,于十一年前逃出监狱,自此销声匿迹。属下认为,彼此毫无交集的美食家和夜枭两人突然一起出现,而且合作无间,这绝非是个偶然,在他们的背后定然有一股神秘的势力在掌控着。”
  南宫怒斩面无表情地听完两兄弟的报告,突然问道:“还有什么发现吗?”
  刘成龙继续道:“他们的衣服和鞋子都是新换的,上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鞋底也没有化验出其它地方的土质。”
  南宫怒斩道:“看来,赵森等人背后的神秘组织要比我们想象中难对付得多。”
  刘成龙说道:“上次是劫囚,这次又是盗宝,他们的行动越来越明目张胆。班头,我们不能在此守株待兔,一定要想办法扭转被动的局面!”
  南宫怒斩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有些事情我还要好好地考虑考虑。”刘氏兄弟躬身施礼退出。
  “大哥,你认为这件案子有何可疑?”刘成凤出门后马上问道。
  刘成龙沉声道:“我一直想不通两件事情:第一,赵森等人是如何得知,落日山内藏乾坤的?第二,这座山耸立在此最少也有上千年的历史,可是在一千年前,谁又能完成如此浩大、精密的工程呢?”
  刘成凤点头道:“确实令人头疼!我想南宫班头或许也在烦恼同样的事情?”
  刘成龙透过办公室门上的玻璃,隐约看到南宫怒斩正伏在办公桌上奋笔疾书,随后轻松地说道:“算了,这些事以后再说吧,今天还是先到医院去看看三弟的伤势如何?”在两兄弟的心目中,毕竟三弟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人。
  从落日山归来的王小乐,第一天学校生活过得并不是很好,因为他多管闲事,而多管闲事的人通常是不会好过的。在放学的路上,王小乐一边揉着青中透紫的黑眼圈,一边纳闷地自说自话:“我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来呢?这简直就不是我嘛!”
  原来,在学校下午的课外活动时间里,一个低年级的学生不小心撞到在校园中游荡捣乱的朱七,被其手下的一帮喽啰不由分说地当众暴打。王小乐平日里虽然认为人人平等,但由于本身实力不济,所以,从来没有插手管过陌生人的闲事。尽管,他经常在事后帮助那些被人欺负的可怜家伙,可是却从未当众站出来,阻止这种持强凌弱的事情发生,因为他知道那样做无疑是螳臂当车,自取其辱。
  当日他结交龙志本来也是怀着一颗同情之心,却没想到两人一见如故,结为莫逆,因而后来在博物馆的门口,王小乐才会奋不顾身地为龙志出头,这并非因为他疾恶如仇,而是因为他把龙志当成自己的兄弟,才会挺身而出。
  人类毕竟都是自私的,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拼命,也许只有武侠小说中的仁义大侠才做得出来。
  可是今天,王小乐却义无反顾地做了一次大侠,或许准确地说,应该是糊里糊涂地做了一次傻瓜。因为当他看到低年级的学生受人欺负之时,心中的不平之火便猛地燃烧起来,烧到他的胸口、头顶,甚至全身。一股不可遏制的愤怒,令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陡地大喝一声,从围观的人群中跳出来,痛斥朱七等人的不是。
  在那一瞬间,王小乐从那名低年级学生感激的目光中看到自己的身影无比高大,他甚至有种虽死无憾的奇怪念头。可惜,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而多管闲事的代价又是其中比较昂贵的那种,王小乐痛骂朱七的话尚未说完,就被人打翻在地,之后的事情就全然记不得了。
  他只记得左眼的瘀青是朱七的杰作,周围人们轻视的目光好像在说:“就这点本事还想替人出头,简直是自不量力。”
  回想起今天的种种遭遇,他禁不住叹道:“不知是我今天疯了呢?还是这个世界早就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