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琐记(2017.05.28)
  周一入院,下午做完螺旋CT,正侧位胸片,和心电图,就累倒了。周二继续做检查。周三签麻醉和手术协议,做术前准备,晚间开始禁食,妈妈哥哥赶来,我把手术费交上了。
  住院当日,医生就说,麻醉得是全麻。到底是全麻,还是局部麻醉,我有过犹豫。还好最终签了全麻。不然,三个多小时的手术,局部麻醉恐怕是绝难支撑得下来的。
  手术过程,我什么也不知道。只记得进去手术室,手术床上躺下了,医生给戴上氧气罩,打好吊针,再往液管推进去好几针药水,意识就在此处停顿住了,一片空白。再一次醒来,是跟随着声音的指引,像一道光的召唤,但真正让我再一次沐浴在光里面的,是尖锐的疼痛。我曾以为,声音、图像和语言,是人与这个世界最亲密的联结,却不想,疼痛是比语言更深刻的存在。它是收缩性的,向内部的黑暗塌陷,处于意识的癫狂状态,它使得时间变得无限沉重也无限纯粹。
  病床上躺六小时,喝一点牛奶,继续躺着,任凭剧烈的疼痛残酷斧凿着身体和意志。牙齿都酸了,骨头燃起了火,化成铁浆火流。医生说,求后会有四十八小时的剧痛。我就这样熬着。也算有个期盼。
  夜里彻夜无眠。早上醒来,睁眼的力气也没有,感觉自己成了一片被大火烧焦的树林,已经绝望到了极点。我试图逃离身体,像风中的云朵飘起来。远远地去感受那种痛苦。但是根本做不到。我于是告诉自己说,忍住,痛是生育,是死亡,是生命与大地最真实的联结,是生生不息,是永劫轮回。我要自己相信,痛是机体在自我修复。无数刀片蝴蝶在脑袋里飞舞。中午吃下去两颗止痛药,迷糊中,也还是疼。药效没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周六换药。要命的四十八小时终于熬过来了。取鼻腔内填塞物时,血泪迸溅,身体和意识,都冷到零度以下,剧痛钻心入骨,又一次处在无限永恒的深渊之旁。下午吃得下粥了,晚间吃了一碗面条,眼睛也能够睁开来,看看窗外的天空,还有云朵。说话也能够缓慢艰难地咬准字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