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中秋明月

  八月十五 中秋之夜
  月光皎洁 永夜无边 清冷的烛火点亮了屋中的每一处角落
  墨香一个人守在屋外 明月清浅 风露带香 一切平静安宁的和寻常的日子沒有什么两样 唯一不同的是 原本该是最为热闹 最为温馨的一个夜晚缺少了那个最重要的人
  萧奕洵独自坐在屋中 屏退了所有的人 萧楚延、尹清浅、苏辰风、还有不断哭泣的楚玉晗 只留下的墨香站在屋外 在这片黑夜之下 为秦婉词的死献上一滴滴真挚的眼泪
  屋内一切如旧 可是在人心底的最深处 总有一个地方 有了物是人非的感觉 从此以后 每一个白天 都不会再有人温静地陪在她的身边 沒一个夜晚 也不会再有人温柔地等着她归來 从其以后 这个世上 只会剩下他一个人 他仅剩的三个亲人 一个远嫁 一个被人所害 还有一个却因自己而死
  此时此刻 坐在窗檐上 萧奕洵轻轻地触摸着整洁的床铺 似乎想要感受那曾经睡在这里的人留下的那一点点温存的气息 可是所到之处 剩余的只有呢彻骨的冰寒与孤寂
  萧奕洵以为 再次回到这个屋子 他触物伤情 定会失声痛哭 可是如今 他只是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干涸的心灵竟然将所有的眼泪都烧殆尽 纵使心中的伤痛无以复加 竟也再流不出一滴泪
  横川崖上 他已耗尽毕生的悲哀 耗尽所有的伤痛 萧奕洵突然隐隐觉得 这一生他都不会再哭泣了 静静的闭上眼睛 眼前出现了一张清净如莲的脸 恬淡依旧
  萧奕洵缓缓地推开门 踏着一地的月光 仰望着月空 沒有回头 只是对身后默默拭泪的墨香道:“墨香 帮我请靖渊王和尹姑娘过來 我要在中庭设宴 其他人一律不许过來 ”
  中庭小亭 石桌上 摆好了几碟精致的小菜 旁边还有一壶玉瓶装着的酒
  冷月斜斜照人 周围花草于无声中轻轻摆动
  萧楚延与尹清浅一袭素衣 如约而至 刚入庭院 便见石亭之中 一位白衣的男子侧坐 正举手斟酒
  “到了么 那就來坐吧 ”浅淡的声音连着月光送入两人的耳中 “中秋之夜 该是家人团聚之夜 所以想着 便把你们叫來了 ”
  萧楚延与尹清浅就坐之后 萧奕洵递了两杯溢着清醇酒香的酒到他们两人的面前 清澈的酒液倒映出萧奕洵明澈的双眼 “这坛酒是当初我与婉儿在蘅承酿的 本來想与你们一同回长安的时候带回慈宁宫与母后一同品尝的 只是再沒有这个机会了 想來今夜是中秋之夜 ”他浅浅看了一眼萧楚延 轻声道:“我也只剩下你们了……”
  洒脱豪爽如尹清浅 此时也被萧奕洵这平淡的话给触动了 不过一月之前 面前的这个男子还是天下闻名 清俊潇洒 家和美满的年轻王爷 亲妹觅得好夫婿 母亲又尊为太后 妻子也才貌双全 似乎这天下所有的好事都被他一人独享了 可是有谁会想到 当初那般举世无双的男子 在这样一个该是合家美满的月夜 只能孤身一人 对着他们说:“我也只剩下你们了……”
  尹清浅端起酒來一饮而尽 甘冽的酒香布满百骸 让身体中每一寸地方都倍感舒爽 只是却唯独滋润不了那心中的一份酸楚 她幽幽垂眸 并不敢看萧奕洵 她知道 无论是非如何 她这一生终究是对不起秦婉词的 当初她为了一己私利 逼迫秦婉词离开 原本以为她也遇到了此生难求的好男子 却沒想 自己会在这样年轻的时候便來祭奠那个曾经美好清丽的生命
  “多谢 楚延 ”酒盏已尽 萧奕洵再为萧楚延添上一杯 淡淡地说了那么一句 不知是谢他多年与自己未有隔阂 还是谢他在横川崖顶 终于将万念俱灰的自己拉回现实
  “不必 ”眼里有隐隐的不忍 萧奕洵已自斟自饮夺杯 他出手按住了又要倾倒的酒瓶 淡淡道:“这酒后劲很大 少喝一些 ”
  后劲大么 自然是大的 几个月前 他与秦婉词再树下对饮 互吐心肠 直至酩酊 她于花下舞剑 他于月下吟诗 这酒的甘醇浓烈沒有人会比他更清楚了 可是 此时此境 若不能再痛饮一回 又怎么能对得起自己的忏悔的内心呢
  尹清浅目光变了几变 他的身体尚未恢复完全 如今又是这样毫无节制的饮酒 对身体有百害而无一利 可是她同时也知道 心中之上 不用酒治 只怕会让人肝肠寸断吧 她摇头叹息 盖世如豫昭 终究也抵不过心中那一份真情 其实自己不亦是一样的 为了萧楚延 她亦能放下身后一切 只愿随他 纵使前方杀伐征战永无止境 她也无怨陪在一旁 心中感慨 尹清浅举杯饮尽 原本便近乎绝色的容颜于酒下更显迷醉 她浅浅微笑 清和容于艳丽之中:“豫昭王 清浅陪您畅饮 ”
  萧奕洵转眸看了一眼尹清浅 复而笑着对楚延道:“尹姑娘 很好 你要珍惜 ”
  从來冰冷如霜的萧楚延端起酒杯 用手遮住了他微微扬起的唇角 却无法掩盖住他眼中流露出的温情:“放心 我知道 ”五年的时间 说长不长 说短不短 可是 只要有心 即便再短的时间也能在人的心中留下痕迹 更何况尹清浅于自己早已不是用心可以形容的了 极少开口谈论自己感情的萧楚延此时也终于放下了自己肩上的重压 缓缓而道:“五年以前 我以为失去婉词 便会万念俱灰 因为无法面对你和婉词 所以我去了西北 妄图用征战來抚平心中的不甘 ”
  “我以为我会恨你 可是來到西北以后 我才发现 对于你 三哥 我永远都恨不起來 反而时间久了 我以为当初会永存于心的那份感情也就慢慢淡了 后來接触了尹姑娘 我才略略明白 或许我和婉词 留下的那份感情并不是爱情 ”
  “我恨不起你 就如同知道了我与婉词当年的事 你一样并不恨我、怨我一般 ”
  鲜少鲜少 萧楚延会说出这么多的话 时过境迁 当年很多觉得不会变的事情都会变化 自己以为自己会有的感情 其实并不会有 在这个天气苍茫的世界里 如今能够相靠的也只有他们二人了
  萧奕洵浅浅一笑 道:“我明白了 ”萧楚延亦是微笑相对 而后却将目光投向了萧奕洵的身后 神情有些异常
  萧奕洵顺势回首 看清來人 酒意顿醒
  一身戎装 持剑而立 萧瑜瑾踏月而來
  龙阙山 洛阳皇陵
  亦是中秋 亦是月圆 皇陵之内 飞花流转 气氛和乐融融
  韩千叶与林羽清自坦诚相待以來 情谊愈加深浓 二人久居皇陵 韩千叶因待罪守陵 唯有允许不得擅自回乡 自然无法与家人相聚 而林羽清碍于身份 常年隐姓埋名于此 自然亦不得回乡寻亲 所以这一來二去 原本该是与家人共同赏月的中秋月圆之日 变成了这两个好友共饮之夜
  清风明月 佳肴美酒
  林羽清与韩千叶凭桌席地坐于树下 举杯遥望月影
  “十年前 曾与龙帅于黄沙之中畅饮一番 却沒想今日亦能与一英杰再饮一杯 若韩大人不介意 羽清愿叫韩大人一声大哥 ”林羽清温和而笑 静静坐在对面 一任飞花落满肩头 这样平静而清和的男子 有谁能够想象的到 他竟是十年以前 名动山川的天下第一骑连城骑的总指挥呢
  十年的时光 将一个刚断犀利的男子沉静得温润如玉 十年前 因龙靖枫的死而勃然大怒的鲜衣怒马的少年 如今已经能够平静的回忆当初的往事 而这些平静 并不是岁月磨平了他的棱角 韩千叶知道 面前的这个男子 不过是将所有的斗志与锋刃沉淀在自己的心底 直到有一日 这绝世的宝剑从山中崩裂而出 便是这天下为之动容之时
  韩千叶豪迈一笑:“能有如此之弟 韩某之幸 何來介意 ”
  林羽清缓缓一笑 道:“您的弟弟韩西月如今在辽东很好 ”豫昭王的左膀右臂 苏、韩两人早已是天下共知的事情 而让人称奇的是 这两人恰巧都出自护龙营 不得不说是一件奇事
  正当韩千叶要笑着回答林羽清的时候 忽而有人从院外进入 对韩西月道:“韩大人 您的弟弟 辽东奋威校尉韩将军求见 ”
  杯盏顿停 韩千叶愣了愣:“西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