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扶桑洲(一)

  第五卷?扶桑洲(一)
  第圩五幕
  华城徽傲然屹立于金笔之上,笔直的身躯和平直的金笔形成一个倒“丁”字型,只见他双手置于身后,四周和脚下的祥云都仿佛他的千军万马,杀气腾腾,唯独他自己分外气定神闲,时不时地还会掏出摇扇,挥一挥身边的雾霾。
  悠悠然已至日落时分,透过被夕阳烧得金红的云层可以看到,扶桑已近在眼前。金公子行在这金红的火烧云之中,颇为和谐,远远看去如同财神爷腾云驾雾,倒也不失为天边一景。
  地上有不少无知百姓以为财神现出真身,纷纷跪地膜拜,嘴里念着当地的方言求财神爷保佑自己来年发大财。华城徽从空中看到很多人向自己下跪,也是觉得莫名其妙。
  就在此时,云端远处云与云之间的空隙,出现一巨大的朱红色缀满华丽羽毛的翅膀,华城徽的目光随即被吸引而去。震撼。屏息。随着巨翅煽动,一只巨大的形似凤凰的朱色大鸟的身体从天边火红的云雾中呼啸而出,朱红巨鸟背上正中央竟侧身坐着一倾世的碧衣仙子。华城徽一时呆讷。为何会觉得那女子倾世?他也说不出。因为女子头顶箬笠边沿的面纱放下,就连依稀分辨容貌都极其困难。那一团鲜红,和那一抹翠绿,形成鲜明耀眼的对比,让华城徽觉得自己一直熠熠生辉的金衣,在她出现的一霎那,黯然无光。那个天神一样的女子,并未骑于鸟身,而是双腿从一侧放下,上身却面对着正前方,一动也不动。他想,她的神情定是无比的专注与坚定,她的侧颜也一定唯美得如同从画卷上飘下来的仙子。
  华城徽高傲的内心,第一次竟会愿意为了这凡俗世间的什么人什么物,放下身段与自尊,去仰视,去欣赏,去敬慕。
  或许,眼前的一切本不属于凡间。他出神地想。
  就在华城徽恍惚之间,巨鸟猛冲向下,继而被一大片烧成金色的祥云覆盖,不见了踪影。华城徽倏然惊慌,透过下方云彩的间隙,看到扶桑已至,连忙调整了金笔的方向,也向下飞去。
  莫非这世外仙子竟与我所去同处?华城徽想,带着些许欣喜与期盼。如若有缘,势必再见。如若无缘,一眼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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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圩六幕
  越来越接近地面,华城徽瞅准一个人烟较少的街道拐角,轻轻落了下来,用意念御笔,用笔头毫毛轻轻拂了拂自己落下时可能碰到灰尘的衣角和靴面,再将金笔缩小至一根正常毛笔的大小,纳回了袖中。
  只向前阔步几步,华城徽便突然放慢脚步,驻足。不得不说,这地方好美。
  街道两边两排树上开得满满都是暗香的浅粉色小花,树下铺满从树上自然掉落的小花瓣,铺成厚厚的一层。远远看去十分凄美,惹人怜惜。
  书上说,这唯美的小花,在汉语里,叫做樱花。
  华城徽绕过街角,见不远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便向人群处走去。
  街道两旁是不同种类的商铺,服装、首饰、武器、食物、药品,还有当铺、钱庄、客栈、茶馆、戏台,应有尽有,一应俱全。来往的行人和店里的老板说着听不懂涵义的异域语言。这的确是个问题。华城徽表面风轻云淡,内心认真严肃地想。
  随意走进一家琳琅满目的店,华城徽发现这是一家配饰店,有各种各样华丽漂亮的装饰品,男人的,女人的,孩童的。
  就在转头的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划过眼前,让人怦然心动。华城徽转回去,看到那竟是一对高贵别致的耳环,几串长短不一的碧玉缀成的珠线垂下,每一颗珠子都是小巧的泪滴状。耳环的下方用汉字写着:“碧玉妆耳坠”。扶桑与中原虽语言不通,文字却十分相似,即使不是博览群书的华城徽,一个普通人一样可以识得大部分文字。
  碧玉妆耳坠就这样被放置在店中央,吸引着所有来店人的目光,作为镇店之宝,它天生就是珠宝中的贵族和骄子。他相信,如此美丽的尤物定可让世间每一个女子动心,可触动到他的却是另外一层感受。这耳环,虽是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它的灵性竟又像极了一个人。如果她,戴上这副耳环,那得有多么美好,多么相得益彰。想象着,华城徽不自觉地把手伸向那耳环,想抚摸感受一下那碧绿珠子的圆润、光滑、冰凉。
  当手放在耳环上的一瞬间,华城徽突然感觉到的是另一种柔软与温暖。那是人的体温。他也的确看到有一只纤细娇小的玉手在他之前也伸向了那对耳环,正准备捧起欣赏,却被他按在了手下。
  华城徽转头去看那只玉手的主人,看到那人也在看他。
  华城徽已做不出任何表情,因为他复杂的心情已无法用任何表情表达。
  只觉得内心有无数匹骏马奔驰而过……
  静默须臾。
  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快要扎破华城徽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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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圩七幕
  半夏(一脸惊恐):(怎么走到哪都能碰到这个瘟神?!……)
  华城徽(一脸淡漠):(我现在一定是在做梦,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半夏(一脸厌恶):(他居然摸了我的手?!)
  华城徽(依然一脸淡漠):(在梦里我居然碰了这个女人的手真是可耻,我还没说什么她倒先嚎起来了真是可笑。这一定是个噩梦。)
  半夏(一脸嫌弃):(一个男人,居然喜欢这种女人的东西……莫非……他是……断袖?……)
  华城徽(一脸淡漠):(这么高贵的宝物,即使是在梦里,她也不该觊觎。)
  在侧面柜台欣赏其它饰品的凌菀凝听到半夏的惨叫循声而来。
  凌菀凝(惊喜不已):咦?金榜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呀?
  半夏(无比嫌弃没好气地学着凌菀凝欢快的声音):金榜哥哥……
  华城徽(完全不想理会半夏,微笑地对着凌菀凝):我才刚到这边,不想竟碰到了你们。
  半夏(夸张地表示惊讶继而无情地嘲笑一番):蛤?我没有听错吧?你刚到这?……啊哈哈哈哈哈……
  华城徽:……
  凌菀凝:金榜哥哥我们都好想你啊,御天哥、衡天哥和白芷姐都在客栈里,我和半夏姐跑出来玩,我们快一起回去吧,我带你去见他们,虽然只有几日不见,但他们都很想念你,经常念叨你,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半夏:是啊,几天没见,你出发的时候我们还没走呢,我们到这边已经住了两个晚上,你才到,我真是好奇你那根笔飞起来怎么能如此之慢?哈哈哈!对了你在天上几天不吃不喝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华城徽:这个不必半夏姑娘操心,在下虽法术不高,忍性和耐力却经过严苛的修炼,几日不进食还不成问题。
  凌菀凝:什么?金榜哥哥你这几天都没吃饭?那快点走吧,我们一块回客栈,给你多叫点好吃的先把肚子填饱!
  凌菀凝一手拽着华城徽向前拉,一手推着半夏往前走。
  凌菀凝(像个欢喜的小女孩):快走啦快走啦!
  半夏:(对他这么热情干嘛……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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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圩八幕
  御天三人在客栈大堂点好了一桌菜,凌菀凝欢快地冲进来,朝着他们三人的方向呼唤。
  凌菀凝:你们看谁来了?
  御天三人闻声欣喜地望向门口,甚至禁不住得有些激动。
  终于有人从门口出现。三人屏息,欣然等待。
  有人进来了。
  是半夏。
  三人的笑容顿时凝固,僵硬,尴尬,难看。
  半夏:至于吗?要不要一个个见到我都这么苦大仇深……
  御天:小凝,你在开我们玩笑呀……(表情突然惊讶至极,然后咧开嘴爽朗地笑着唤道)金榜兄!怎么是你!哈哈哈!
  衡天(激动地站了起来):金榜,原来你也来了这边啊!我们也太有缘了!
  白芷(起身迎向华城徽,热情地将他拽到桌子旁边):真没想到还能再碰到你,我们都好想你啊!
  华城徽:(我才在天上飞行几日,怎么感觉他们像是已经许久没见我了一样……莫非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的说法是真的不成?还是……我的金笔真的飞得很慢?……)
  半夏:(有没有搞错?怎么好像每一个人都很喜欢这个化成灰?他到底有什么蛊惑人心的魔力?我怎么就看他浑身上下哪都看不顺眼?)
  几人所坐乃一大方桌,四边各置一长凳,可同时容两人。华、夏、凌未回来时,御、衡、白三人各坐一边。
  华城徽被白芷拉到空座位那边按到座位上坐下,白芷又回到华旁边自己的座位坐下,凌菀凝也笑盈盈地跟白芷坐在一起,专门坐在靠近华城徽的一边,白芷自然地给凌挪了挪地方,两人一个端坐静听,一个用手撑着脑袋,准备听华城徽讲讲自己这些天所见所闻的奇闻逸事。
  可他哪有什么所见所闻,他只不过是无奈地在天上飞了三天半。
  半夏站在华城徽的背后,望着张桌子上的这群人,看着他们和乐融融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明明华城徽才是个没有师门情分的外人,怎么现在他倒反客为主、鸠占鹊巢,成了自己人了?而自己站在一旁倒像是很不合群的样子。
  出于不甘心,半夏选择尽早归位,融入集体,看了一周,没法跟白芷和小凝挤了,其他三个男人也各坐一方,于是乎她把嫉妒的目光落在了华城徽背上。
  华城徽尴尬而谦卑地笑了笑,正欲开口,便被半夏无情地打断强势插入。
  半夏(戳了戳华城徽的后背):喂,你往过去坐点!(在华城徽不爽地挪动之后,一边往下坐一边阴阳怪气地说)不是他碰巧也在这里,是我们碰巧也在这里~人家华公子呀,才刚——到——扶——桑~啊哈哈哈!……哦不好意思,我刚才是不是笑得太大声了?华公子你不是很久之前就出发了吗?怎么会现在才到呀,哈哈哈!
  凌菀凝:是啊!说起来金榜哥已有几日不曾进食了,赶快吃点东西吧!
  说罢往华城徽面前的碟子里夹了几块肉。
  御天:小二!加菜!
  店小二(用蹩脚的中土话):客官,这就来!
  衡天:把咱们这的几道招牌菜都加上!越快越好!
  店小二:好的,请您稍候!
  半夏的眼睛几乎要瞪圆了。怎么她说的话一点效果都没起到,难道没有人想要跟她一起嘲笑一下这小金人儿吗!?
  御天:这边的菜多是当地风味,有些还不是熟食,所以不知金榜是否吃得惯?
  华城徽(吃了一口):吃得惯吃得惯!诸位太热情了,华某无以言表!一起动筷吧,别都光看着我了!
  御天:好!
  除了半夏,几人开动,边吃边聊。
  华城徽:想不到这客栈里竟有人可以用中原话跟我们交流!走在街上时周围人说的方言我完全听不懂,进入一家店也不知该怎样和老板交流。
  衡天:这是扶桑最大的客栈了,即便是里面的店小二,也不可小觑!精通中原的语言,才能更好地招徕全天下的生意!
  御天:不过以后我们跟当地的人交流可能全靠比划了。
  华城徽:是啊。
  白芷:对了金榜,你若御笔不够快,日后我们一起使用移形幻影,定会事半功倍。
  凌菀凝:对呀,金榜哥你这么聪明,学起来一定会很快的,我可以教你,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教你啊!
  还是戳到了华城徽的软肋。堂堂华府大公子,从来都只有施德,怎可轻受他人之恩?
  华城徽:这法术乃门派秘术,怎能轻易传授于我?
  凌菀凝:算不得什么门派武功啦,是我师姐家传的,又教给了我和大家。法术本就是为人方便,只要使用得当,所为正道,何必在乎由谁使用,是否外传?
  华城徽:……
  白芷:金榜若仍有所顾虑,暂且不愿,可等日后需要时再说。但若真到有需之时,金榜一定不可见外。
  华城徽:好,一定!
  半夏:(呵呵,真是少爷架子,死要面子活受罪啊……哎,本想大家跟我一起鄙视他一下,没想到所有人都向着他,这帮朋友没法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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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圩九幕
  天神一般的绿衣女子随着朱色大鸟降下,停落在一片樱花园中。她利索干练地从鸟背上轻跳而下,对着鸟儿施法。少顷,巨鸟一点点缩小,羽毛一根根收敛,最后竟变成了一只麻雀大小的小红鸟。鸟儿飞起落在绿衣仙子手上,叽叽喳喳一会儿,窜进仙子帽沿放下的一圈面纱之内,落在仙子的左肩。由于面纱沿帽顶四周垂下,从外面并看不出纱内停落着一小红鸟,只可依稀分辨一小抹红色。绿衣女子从右边侧面的缝隙处将面纱揭起,搭挂在左边小银钩上,终于露出了她那惊世骇俗的天人般的绝美容颜。
  由于左边面纱的遮挡,小红鸟仍乖乖地落在肩头,从外面看得不甚清楚。
  绿衣天女往园内走了走,见樱花开得正盛,一簇簇如同少女绯红的脸庞,远看仿佛一团团朦胧的粉云。仙女的绿衣在粉色的世界中显得格外清新。每一棵树都枝繁花茂,但唯有一棵茂密得有些过分,每一株花都开得极其拥挤,满得几乎再不能结出一朵花。绿衣仙子走近那棵树,看到树下撒了两摊灰白色的骨灰,一部分被土壤吸收,一部分随风而逝,还余下不多的骨灰和周围模糊的印记。
  原来这是一株灌输了两个人灵魂的树。绿衣女子想。
  她对着左肩道了一句:小朱,这里有大片的樱花林,师傅所说的樱花露就靠你在这里啄出采集酿造了。
  说罢,朱色小雀从绿纱中飞出,停落在绿衣女子纤长雪白手指的中指指尖上,女子将一系着红色细绳的小玉瓶拿出,让小朱用嘴衔住红绳。
  绿衣女子:去吧。
  小朱飞向一株盛开的樱花,落在美丽的樱花枝上,对着旁边一朵花啄了啄,让口中的蜜液顺着细绳流入小瓶中,吸食完周围的花朵,便衔着细绳落在另一朵花旁。
  绿衣女子避开地上的野花丛和草丛,沿着一条小径走出樱花园,向闹市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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