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起死回生

  这苦命的男婴虽然最终还是活了下来,可身子骨一直不好,大病没有但小病不断。
  后来在他满周岁的那天晚上,爷爷马老二终于回来了。爷爷给他起了个名字,马程峰。另外又给孙子留下一本古旧的白皮书。老两口数十年未曾见面,好不容易团圆了却没有一句话想说的。他只只吃了两个素馅轿子就又匆匆离开了这个一贫如洗的家。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晃儿的功夫,马程峰已经十六岁了。奶奶含辛茹苦地把他拉扯大,可前几日积劳成疾终于也离他而去了。
  今天是奶奶烧头七的日子,马程峰独自一人坐在孤零零的坟头前哭泣着。墓碑左右立着两个纸人,这是集市上一个姓黄的扎纸师傅送给老太太的,这位黄师傅扎纸的手艺听说是祖传的,扎出的纸人几乎可以乱真。童男童女立在左右,惨白的一张脸面上是双毫无生气的眸子,看的人头皮直发麻。
  与奶奶孤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山顶上的新坟,这新坟修的好生气派,听说叫什么“九龙朝阳穴”,乃是十里八村最好的风水宝地。新坟是给刘家老太爷准备的,刘家在梨树屯是屈指可数的大户,光是请阴阳先生指阴宅就花了好几千块了。
  山下一行送丧队伍敲敲打打地吹着丧乐抬着刘老太爷的棺材浩浩荡荡地走了上来。打头扛着灵幡的正是刘老太爷的孙子刘二锁,刘二锁跟马程峰是同学。
  “真特么晦气,刚上来就碰着马猴子这个丧门星!”刘二锁没好气道。
  程峰从小没爹没娘,又因为刚出生前的那一段段离奇段子,乡亲们都没有一个待见他的。十六岁的马程峰看尽了世间人情冷暖,早就见惯不怪。记得几天前奶奶下葬的时候,是他自己一个人把奶奶僵硬的尸体从屯子里扛到了山上。身后乡亲们小声嘀咕着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过来帮一下。他才只有十六岁,他瘦弱的身子只有90斤!
  再看看刘老太爷出殡?村长站在左边,书记站在右边,后边是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上到八十老翁,下到三岁孩童,全都阿谀奉承。为啥?因为人家有钱,他马程峰穷!
  “张仙人,就在上边了吧?哎哟哟,这么老远就见着山头上仙气环绕,可真是处风水宝地呀!”刘二锁眼睛眯成条缝给身后的阴阳先生递烟,哪里像是有孝在身的?这副嘴脸让马程峰憎恶之极。
  “二锁呀,你放心,我为你家老太爷指的这叫九龙朝阳穴,埋下去三年后,保准你高中状元,将来飞黄腾达!”那个叫张仙人的阴阳先生打扮的倒有点高人的意思,不过有没有真本事就不知道了。
  夜色如浓墨一般泼洒而下,家中没了奶奶,他就更没有回去的理由了。他平静地躺在奶奶的坟头前,孤零零地数着天上璀璨的星斗。
  刺啦啦……刺啦啦……恍惚间就听山顶方向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这声音不大,但却很刺耳,就好像是猫爪子挠玻璃似的,听的人直起鸡皮疙瘩。
  马程峰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了起来,他闻声寻去,发现那动静隐约是从坟山上传来的。这座坟山是孤山一座,四周无遮无掩,山顶上只有一棵老榆树。他身姿敏捷,几下就爬上了老树枝头。
  头顶上一朵黑云悄声无息遮住了月牙儿。不知何时连那些鸟儿和蛐蛐也逃去无踪,刺耳的声音在这种气氛中更加平添几抹诡异。
  声音越来越清晰,没错,就是从刘老太爷那“九龙朝阳穴”下传来的。莫非是有山耗子作祟?
  马程峰从小就与尸共眠,所以胆子也比常人大上许多倍。刘老太爷生前对他还行,每逢过年都会给他家送点油米,就为这份恩情马程峰也不能眼看着老太爷的尸体被耗子啃了不管。
  他刚想从树上蹦下去查看,突然就听坟山下边传来了脚步声。他心道可能是刘二锁来给他爷爷烧纸了吧,既然是主家人来了,自己也就没必要多管闲事了。
  可一回头,却见来的不是刘二锁,看那身八卦阴阳袍好像是张仙人。
  张仙人走道十分小心,两步三回头,好像生怕后边有人跟着似的。那鬼鬼祟祟的模样跟白天受村中老少敬仰的阴阳先生判若两人,就好像是个翻墙跃户的贼一样。
  若是一般人,大半夜听到坟地下有动静那还不吓的屁滚尿流?可这张仙人非但不跑,一听刘老太爷的坟头下有动静了却显得十分兴奋,他几步跑上坟头,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后,这才打开包袱,取出一沓冥币。
  一张张冥币燃着火苗被被坟头上的邪风卷积而起,最后纸灰纷纷扬扬地飘洒而下。
  他这是要干嘛?死人刚下葬烧纸是有讲究的,非亲非故之人不能乱烧纸,若是被主家抓到了都得乱棍打死。他是阴阳先生自然是明白这层道理的。
  随着这几张冥币烧尽,坟下的动静更加犀利了,下边的东西就跟打了鸡血似地疯狂扒土。刺啦……刺啦啦……刺啦啦……突然,一只惨白惨白的枯爪从坟土下伸了出来!难道刘老太爷死而复生了?
  可死者下葬前肯定要在棺材上钉上五根寿钉的,刘老太爷都年过七旬了,又是得了恶疾而亡,就算起死回生了,哪来的那股蛮力能推开棺材盖?莫非是这阴阳先生早就知道他会爬出来,所以没有钉寿钉?
  棺材盖不钉寿钉是不吉利的,会坏了阴宅风水,更何况他又不是老神仙怎能未卜先知呢?马程峰越想越觉得古怪,虽然心里也有些骇然,不过好奇心还是战胜了恐惧心理,决定一看究竟。
  阴阳先生不慌不忙站起身来,从袖子中取出一张一寸长的黄纸。马程峰眼力惊人,虽看不清黄纸上到底写了什么字,不过依旧可以确定那应该是一张道符。
  只见阴阳先生拿出道符直接贴在了自己脑门上,然后就站在刘老太爷的坟头边上一动不动了。
  坟头下的那双手爪不停地向外扒土,记下的功夫就扒出了个大坑。
  “额……”一声沉闷的叫声从坟下传来,那动静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就连这棵老榆树也被震的为之一颤。
  刘老太爷身着寿衣从坟土下一跃而起蹦了上来。他头上尽是土渣子,几只泥中蚯蚓在他衣领子上来回蠕动着。
  嘎达……嘎达达……老太爷颈部关节僵硬地响动着,他低头下来,好似青蛙似地竟用自己的舌头把那几只蚯蚓舔进了嘴里,然后贪婪地咀嚼起来。一股股粘稠的液体从他泛黄的牙缝子里直往外淌,看的马程峰胃里一阵翻滚差点把中午饭都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