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天子之礼与美人失落
  宋恒在离开建康城后,奔去东郡,后来听说侯景攻下王城,担心叛乱之火烧到吴郡,又带着自己的后宫和千名禁卫军一路赶向南方。过钱塘而至东阳郡,可是当听说苏护已经带领四十万大军攻破建康赶走侯景后,心中震惊。
  宋恒虽然少有治国之谋,可是对于当前的形势还有一些认识。侯景为北虏,即便暂时占领建康,也会因为兵力不足、粮草不济早晚退败。而且各地勤王之师纷至沓来,侯景兵败只是早晚的事。可是苏护则不同,在他身后,有一个强大的蜀国做支撑,而且,他现在又占据荆襄之地和南豫州,粮草和兵源必然可以连绵不断。即便是各地勤王之师也必然难以招架,况且,这些各地的藩王形如散沙,各有所图,很难形成强大的战力,在蜀军的冲击之下,必然会接连覆灭。
  想到这些,宋恒打算继续向南逃离,犹豫之间,听说苏护已经排出去军马去攻打东扬州,而东扬州距离东阳郡不过数百里。宋恒于是毫不犹豫的离开东阳郡,继续南行。当宋恒好不容易的来到临川郡时,却又听说苏护正亲自领兵赶来庐陵,而庐陵距离临川也是不过数百里。
  宋恒不由得心中叫苦,随行的禁卫军已经逃离的半数,而后宫的妃嫔、舞姬和乐姬也是被折腾的一个个花容失色。更让他揪心的是随着那几百名禁卫军的流离,马车也变得越来越紧张。舍美人不舍财宝,宋恒咬了咬牙,一路卖了几车的随行宫女、舞姬和乐姬,到了后来,他甚至连自己的妃嫔也卖了几个。尽管是出卖,可是他又全都派人登记造册,他幻想着自己在光复河山之后,还要派遣部下重回故地,赎回这些失落的美人。
  离开临川,宋恒带领着自己几百名侍卫渡过盱水、赣水,又翻过大庾岭,赶去南海郡。大臣吴藏一路跟随,并亲自为宋恒赶车。这位宠臣在朝时跟着宋恒享受了许多富贵,制造了很多的冤案,他知道自己除了跟随宋恒已经没有什么退路。而且他和宋恒一样不舍富贵,他甚至比这位流离中的宋恒更加坚信:属于他们的那个大梁早晚还会回来。
  路过始兴郡城的时候,吴藏依照惯例让宋恒暂时停在城外,自己先入城,傲慢的问太守:“你们打算怎么款待我们的天子啊?”
  太守说:“我们将以牛、猪、羊各十头来招待天子。”
  吴藏听了,大怒说:“你们这样对待天子,用的是什么礼节?!”
  太守听了,立刻解释说:“始兴郡为三苗之地,用牛、猪、羊各十头来招待已经算是这里最高的礼仪的。”
  吴藏听了,依然不满,“现在等候在城外的可以天子啊。天子来巡视,诸侯应该让出宫室,交出钥匙,还要提起衣襟,恭立一旁,伺候天子用餐。待天子吃过饭后,你们才能告退去处理自己的政事。”
  太守听了,心中愤懑,也是不满,“我听说梁王是为避侯景之乱而流离南境,又怎么算是巡视呢?而且,现在王城已失,我听说蜀王苏护乃是曾经的庐陵王宋悦,宋悦以仁政布道天下,而天下也多有归附之意。”
  “你这是要谋反吗?”吴藏生气的拔出宝剑,厉声说道。
  太守并不畏惧,而是来到自己的案几旁取下一封信笺,递给吴藏说:“两日前,新王苏护便有招降书信送到了这里。如果不是念及君臣旧交,我可能连郡城都不让你进,你又怎么敢在我这里逞强呢?”
  “你……”吴藏听了,提剑进*几步,却见太守的几名侍卫早已冲到跟前,紧跟着又有百名侍卫从厅堂之外赶了进来,将吴藏和他的几名随从围了几圈。
  “你这是要造反吗?”吴藏怒不可遏的说。
  “我不杀你,毕竟你也算是梁王的一个臣。你带着梁王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们。”太守说完,拂袖而去。
  大厅之上,只剩下百名虎视眈眈的卫兵和尴尬且愤怒到无以复加的吴藏。
  吴藏收起宝剑,带着几名随从,撞开那些侍卫,急乎乎的走出了郡城。
  当宋恒听说始兴郡的太守据而不见时,指着始兴郡的城门咒骂数遍才怏怏离去。天下变了天,宋恒对此始料未及。
  离开始兴郡,本来就已经疲惫不堪的队伍因为没有得到喘息,变得愈加疲惫。宋恒知道自己的儿子宋渊已经被侯景杀死,另一个儿子也死在了南豫州,现在的他除了心中的失子之痛,还有赶走孟度接纳侯景的悔恨,驱散不尽的疲敝日夜袭来。
  此时的宋恒对于未来只觉一阵黯淡,绝望之下,他甚至想直接投降。宋悦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留下他的性命或许也并不难。可是他又害怕,想起被自己杀死的父王和兄弟,他担心一旦见到宋悦,他也许又会毫不犹豫的直接将他杀死。如果在这个时候杀他,宋悦会有一万种方法让他死的很惨。他了解自己的弟弟,即便已经十多年未见。
  无奈,宋恒卖掉最后一名歌姬,领着几百人继续南行。欢歌不在,背井离乡,死寂沉沉之下,即便是往日最勇猛的武士都没有了生气。
  当来到阳山郡的时候,郡守刚刚去世,郡守的儿子依照惯例,将灵柩摆在城**人吊唁。郡守的家人和城郡的百姓对于这位厚德的郡守恋恋不舍,悲痛的哭声传遍城郡各地。
  吴藏依然先入城,他找到郡守的继任者——也就是为老郡守的儿子,简单施过小礼,虽然不似先前那般傲慢,却依然是居高临下一般的说:“天子现在城外,他打算前来吊唁。”
  “天子?哪一个天子?”郡守的儿子有些惊讶的说。
  “庶子安敢无理?!大梁的天下只有一位天子,那就是梁王!”
  新郡守听了,不紧不慢的说:“我听说蜀王已经去了王城,正要横扫南境,一统华夏。想不到,曾经的梁王竟然来了这里。丧事在身,恕我不能出城迎驾。如果梁王要来吊唁,那就来吧。”
  新郡守虽然对形势也很了然,可是他却不想在办丧事的时候惹些什么麻烦。灵柩现在供奉在城中,天下之人皆可凭吊,更何况是曾经的天子?!入土为安,即便有所计较,也要留到丧期之后。
  吴藏听了,看了看拜访在街市上的灵柩,又说:“陛下自王城而来,对于阳山郡来说属于北方。你也应该把老郡守的灵柩转移方向,使它朝着北方,以便天子面南而致吊礼。”
  新郡守听了,面露不悦,“父亲在世时,一身清廉,造福苗境,得万民敬仰。自昨日至今,郡城往来吊唁之人络绎不绝。现在天子既来,如果真心吊唁,又怎么会讲究面南面北?”
  新郡守说完,旁边的百姓也纷纷附和。毕竟,灵柩属于死者之居,任意转移是对死者的不敬。因此,所有的人都反对为了一个流落的梁王去转移灵柩。
  吴藏见状,又是怒气冲冲的说道:“灵柩不移,天子何以吊礼?!难道你是真的打算让梁王面北而行礼吗?现在在北境自立的为王的可是蜀王苏护啊!”
  “既然如此,那么,你和你的梁王赶紧走吧,不要来打扰死者。”郡守说完转过身去,显然这是下了逐客令。吴藏被赶出了阳山郡,郡城的城门也被郡守下了锁。
  宋恒又一次怏怏而去。
  接连碰壁的宋恒已经心如死灰,当来到衡州的时候,本想降低身段去州城混一顿饱饭,可是还未入城,就被城中杀出的几千兵马包围了起来。宋恒明白,衡州已经不是梁之衡州了。
  衡州刺史荆通已经降了苏护,当听说宋恒投奔来时,心中大喜,正愁不知如何献礼的他直接将绑缚宋恒和随从官员送去了庐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