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沁水之难与为自己而战
  ???九离苾既死,魏王拓跋颜立刻修改诏令追捕苏护,卫将军秦川领两千御林军疾驰出城,沿途一路布缉捕文书。
  苏护自出平城,马不停蹄,穿秀荣,过晋阳,闯过井阱关,越过韩陵山,一路来到沁水河畔。只要渡过沁水,在翻过林虑山,就距离河内不远了。
  这时的他很清楚,自己只带了一匹朱龙,一路上风餐露宿,走走停停,而魏廷的缉捕文书或许早就在昼夜不停的传达之间到了北岸诸地。因此,这时的他变得极为小心。御史的一位随从在送他出城的时候,说起了九离苾。他知道,九离苾必死无疑。可是这时的苏护已经顾不得伤心,他只有尽快的逃离才算是应有的一个交待。
  沁水江畔,苏护骑马来到岸边,看江中水流浩荡,一时愁眉不展。
  这时,江上忽然有个老渔夫划着小船来到岸前。老渔夫的衣服很是破烂,小补丁摞着大补丁,瘦削的脸上尽是岁月的风霜印记,可是两目却炯炯有神,他看着岸边那个骑着赤红烈马并且又是一身狼狈的青年人问道:“先生,可是苏丞相?”
  苏护先是一愕,心中纳闷,他和这个老渔夫萍水相逢,那人又如何识得自己姓名。可是现在既然被人认出来了,他也不好隐瞒。他微微一笑,“不过是个魏廷的罪臣罢了,又哪里敢再妄称丞相?”
  “魏王的缉捕文书已经遍各地,我看先生,虽然披头散,可是英俊之气却浑然遮不住,您手中又牵着这么一匹赤血宝马,想来便是无错了。既然对了,就请丞相大人登船吧。北境已非丞相逗留之地。”
  苏护道了一声谢,匆匆牵马上船。
  渡过沁水,苏护感激万分,摘下御史送给自己的那柄宝剑,交给老渔夫说:“苏护一时逃难,未带任何钱财。这把宝剑是御史大人所赠,当值钱黄金百两。送给你吧,聊表我的一份心意。”
  老渔夫听了,笑着说:“魏王为了追捕你,出了十万石的米粮和一万匹的绢布作为赏金,还答应封告者爵位。我送丞相渡江,只为天下道义,并不贪图赏金和爵位,又怎么会贪图您的宝剑呢?丞相,请收起您的宝剑,离开此地吧。”
  苏护千恩万谢告别老渔夫,匆匆向南赶去河内。为了躲避魏王的追捕,苏护白天躲藏山中,晚上出行赶路,数日之后终于翻过了林虑山。
  当登上城外一座山丘,看着河内这座熟悉的小城时,苏护心中一阵忐忑,他不知道自己的家人现在如何,也不知道魏王的禁卫军是不是正驻守在城内,也猜不出当自己一步踏入河内城时,迎接他的是生还是死。
  辗转一夜,苏护决定入城,即便是死,也要见上角念一眼。事到如今,苏护已经彻底放下了所有的顾虑,魏王已经彻底放弃了他,他已经再也没有力量去和梁王宋恒抗衡。当那些报仇的希望已经变得越来越渺茫的时候,生之意义也就没有什么了。现在,最让他记挂于心的,唯有角念一人而已。他决心入城,如果看到自己的家人平安如故,那么即便是死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如果还有机会,他会劝说角念带着他们的孩子离开北境。
  早晨,旭日东升,苏护骑着朱龙宝马从山丘上疾驰而下,直奔河内城。这时的苏护已经坦然,曾经的风流倜傥之气又重新飘溢在眉目之间,可是,这样的情景看上去又是何其的悲壮。
  “哒哒哒!”伴随着清脆的马蹄声,苏护沿着那条入城的宽阔土路疾驰。还未入城,却见城内出来一队人马,在看领头的将军正是卫将军秦川。
  秦川见苏护也是惊讶,但那些吃惊的神色很快一掠而过,就像什么都没有生过一样。秦川领着那两千禁卫军疾驰本着苏护而来。
  一名校尉对秦川说道:“卫将军,我见来人似乎有些眼熟,好像正是魏王要追捕的那个人啊!”
  秦川怒目而视,生气的说道:“苏护是魏廷缉捕的要犯,他又岂敢一人独闯河内城?现在的他既然不在和内城中,那就一定是躲在沿途之地,我们不要耽搁,赶紧去沿途搜索。”
  秦川说完,领着禁卫军在苏护身边疾驰而过。擦肩那一刻,秦川微微转头看了一眼苏护,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苏护骑马伫立在路边,看着魏廷的禁卫军卷起尘土一路向北。带烟尘散尽,才有整理情绪,策马入城。
  河内城中,很快就有百姓认出了苏护,然后又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然后就是数不尽的城中百姓来到街道上,夹道迎接这位逃难而归的英雄。
  这些百姓,无论贵贱,无论老少,都饱含感激与同情的看着苏护。如果没有苏护,这河内城中的百姓还会被梁人的劫掠所困扰,可是现在他们不但可以去城外种粮,还能往来贸易,是苏护将那些被南人劫掠而去的北方百姓带回了故乡,也是苏护免去了他们数年的债务,并烧毁了那些欠债的收据。魏王张贴在河内的缉捕文书早已被人撕碎,他们绝对不肯让这个朝廷来荼毒他们的英雄。
  眼前的情景让苏护始料不及,当听说这些百姓因为感激苏护免去了他们数年的债务而对这位刺史念念不忘时,苏护又想起来为他“买义”的邹景,心中感慨万分。
  在众人拥护之下,苏护像一位凯旋的英雄回到了刺史府。新的刺史还没有上任,这里现在还是他的家。
  当听说苏护回来,角念立刻从后堂飞奔了出来。自从听说苏护入狱之后,角念悲痛欲绝,几欲求死,但又念及征南年幼,放弃了自杀的念头,可是却终日里以泪洗面,任凭家人如何劝说也止不住那份伤心之痛。她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给了苏护,而苏护也把自己的真心留给了她。征伐多年,那些随军的将领每次征伐都会劫掠回很多的珍宝和美人,可是苏护却从来没有那样做过。苏护曾说“一生只爱一人,足矣。”就为了这一句,角念誓要随他一生一世,且生死不离。
  本以为会是两世相隔,可是当再次听到苏护的消息,角念又是如何不激动万分!
  再相见,角念已经泣不成声。乌梅儿和小征南这时也跟来过来,看到自己的父亲归来,围在一旁,欣喜万分。
  “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许久过后,角念才抹掉眼泪,一脸深情的望着苏护说。
  伤感之下,苏护擦掉角念眼角的泪花,安慰的笑着说:“这个乱世里,苏护最舍不下的还是角念。”
  角念听了,竟然害羞的低下了头,两腮浮出红晕,那里荡漾的是满满的幸福。
  “我回来了,九离苾却死了。”苏护慨叹的说。
  “我听军队里的将军说,九离苾是魏王的密使,正是他的告密,才让你入了狱。这样的人,死了也就死了。”
  “他是为了我而死的。他在景阳宫中用宝剑逼着魏王放了我。如果没有他,我或许已经死在了千秋门处。过去他欠我,现在我欠他。”
  角念听了,这才又重新回忆着那个时刻跟随在苏护身边的敕勒人。纵然九离苾是魏王的密使,可是却在最后舍命救出了苏护。她虽然不知其中缘由,却敬他还是一条汉子。
  很快,驻守河岸的魏军将领纷纷来刺史府中探望苏护。在不久前,正是这些将军的铮铮谏言,才使得秦川决心放苏护一次。
  尽管这些将军苦留苏护,但苏护知道河内已经不是他的存留之所,如果自己在这里长久的逗留下去,势必会牵连这里的百姓和军队。可是,他又能去哪里呢?
  为了寻找一条生路,苏护将自己关在房中,昼夜思索。大事未成,生命还在,他终不能就此隐去。宋恒背离了他,他要讨伐宋恒,如果魏王背离了他,他也可以去讨伐拓跋颜。如果赫连冲能够割据一方,他也一样可以那样去做。他下定决心,这一次,他要为自己而战,不仰仗他人之兵杖,尽管这是一条漫长的路,但他决定就这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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