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流芳百世与遗臭万年
  这时,坐在身旁的太尉浑道元说道:“吾皇,魏军虽然在渭水北岸扎营,却并没有退出岐州。如果王将军所言为实,那么秋凉之后,当还有一战。现在的细川流域水草丰盛,我们正可借此时机放牛牧马,耕田种地,待战马肥壮,纳粮归仓,秋季再战时,我军必能勇猛无敌。”
  “爱卿所言甚是,准奏。现在就传令下去,将大军解散为农,勤恳耕种,勤恳牧马,待秋季凉爽,一举击溃魏军。然后,我们顺势渡过黄河,收复北境……”
  万俟丑奴带着自己的朝臣们重新回到了高平的皇宫,并且只留下自己的哥哥继续驻扎营寨。
  苏护见万俟丑奴果然中计,就把尉迟迥召到帐中对他说:“丑奴的叛军已经分散到了平凉、高平和安定各地,现在正是我们夺取敌方营帐的最好时候。”
  尉迟迥这才恍然说道:“元帅的计谋确实不是我辈能够猜透的,请您原谅我退兵时的鲁莽。”
  “将军求胜心切,我也理解。今夜,将军可领君子营和五千禁卫军星驰赶去叛军营寨,待寅时过,天色微白之时,率军猛攻叛军主寨,一定可以轻松拿下。”
  “我现在就去准备!”尉迟迥激动的说。
  “我话还没有说完呢。”苏护又拉住尉迟迥道:“攻下主寨之后,不要急于进军,你要释放那些在主寨里擒获的叛军全都放回去。”
  “这又是为何?”
  “那些被俘虏的叛军在逃回去后,必然会在其他寨中散播主寨已经失守的消息。如此,则会军心慌乱,再也无心抵抗我们魏军了。我们可以顺势攻下其他五座辅寨。”
  尉迟迥听了,向苏护投去更加敬慕的目光:“元帅神算,尉迟迥今夜前去,必然不辱使命。”
  “你领军先行,我领大军随后就到。成败当在此一举。”
  当夜,尉迟迥领一万骑兵先行,悄悄来到了叛军的主寨。尉迟迥听得寨内静寂无声,灯光寥寥,下令全军猛烈冲锋。一万大军不到半个时辰就攻入了叛军主寨。
  此时,万俟丑奴的那位哥哥正怀抱美人沉醉梦乡,忽闻寨外杀声震天,不由大惊失色。他急忙跳下床,裹起一件袍衣,提起大刀就冲出了营外。他正要去寻找自己的战马,抬头正见一人身穿白袍,手持大刀,目光如炬的看着他,“你是何人?!”
  “我是来取你项上人头之人!”尉迟迥话音落下,那把大刀就卷着一阵呼啸的风声破空而来。
  好快刀!万俟丑奴的那位哥哥还没有来得及举刀,人头已经滚落地下。
  从营帐中惊慌逃窜出来的那位美人正撞见那鲜血喷薄而出,大叫一声,身子一歪,晕厥过去。
  叛军主寨顿时火光四起,那些叛军见主将已死,更加无心恋战,一时之间,仓惶四顾,如鸟兽散。
  尉迟迥亦不追赶,任由那些普通的士兵散去,只有看见了将军模样的家伙,他才会大刀一横,取下级。
  在君子营和禁卫军完全碾压式的冲杀下,这场奇袭也仅仅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当苏护率领大军感到,其余各寨皆望风而靡,降者无数。
  苏护简单了整理了获得的辎重和粮草,将七万大军分成三路,乘势朝着平凉、高平和安定三镇席卷而去。
  万俟丑奴在高平,忽闻主寨已失,登上城楼,又见城南尘土漫天,旌旗蔽日,数不尽的魏军如一股巨大的洪水汹涌而来。万俟丑奴惊呼一声,被吓得差点跌下城楼。
  太尉浑道元说道:“虽然我们已经把军队散去各地,可是城内守军还有数千人之多。只要吾皇不怕魏军,并鼓舞我们的士气,士兵们一定会舍死卫国,保卫高平不被魏军攻下。”
  万俟丑奴正要听从浑道元的建议,却被旁边一名宦官拉住手腕说:“皇上,太尉的话靠不住啊。先前他也说过,魏军会在秋凉之后才来攻打我们,可是这才几天,他们就又回来了?!吾皇正是轻信了太尉的话,才会把兵马散到各地耕田种地而给魏军以可乘之机。”
  “那你说我们现在又该怎么办呢?”万俟丑奴觉得有理,又是焦急的看着那名宦官说。
  “高平是保不住了,吾皇应该迅逃往北方的安定。”
  “那就赶紧走吧。”万俟丑奴说完,就匆匆下了城楼。
  身后一群大臣见皇帝都跑了,也无心守城,纷纷跟着万俟丑奴下了城楼,逃回各家打点财物,并准备跟着皇上逃去安定避难。
  当万俟丑奴逃到安定的时候,他的那些侍卫都已逃散,只剩下几名官员和宦官十几骑还在跟随着他。
  魏军很快就攻下了平凉和高平,安定一镇在尉迟迥的猛攻下也渐渐支撑不住了。
  当苏护和花弧领军前来,近十万大军将安定城围了一个严严实实。此时的万俟丑奴就算是插翅也难飞了。
  万俟丑奴看着城外的魏军,一脸哭丧的说道:“我是皇帝,拓跋颜也是皇帝,难道我们两个国家就不能和平相处吗?”
  安定刺史高岳劝到:“皇上,现在魏军已经将安定城重重包围,即便我们去突围也很难成功。依微臣来看,不若请降。”
  万俟丑奴听了很是生气,“我这个皇帝登基不过两个月,你就让我退位请降,将来必定会为后人所耻笑。而且,你们现在跟着我各个身居要职,坐享富贵,如果降了魏国,恐怕不是掉了脑袋,就会沦为阶下囚。”
  “可是魏军现在有十万虎狼之师,我们却只有几千守兵,这又如何能够受得住呢?”
  “我听说墨子善于守城,且能以少胜多,我们国家就没有这样的人才吗?”万俟丑奴看着眼前那一群灰头土脸的臣子说道。
  群臣沉默,皆无话可说。
  这时,苏护来到城楼下,对着城楼喊道:“我乃魏军元帅苏护,让你们的丑奴皇帝出来见我。”
  没过一会儿,万俟丑奴在城楼上探出头朝着城下看了看,一脸正经的说:“你就是苏护吧,既然你是代替魏王来征伐我,我就和你谈谈吧。希望你能如实传达我的意愿,以修两国未来之好。”
  苏护冷笑一声,说:“你这个叛贼有什么好说的呢?”
  “苏护,你刚才还说我是丑奴皇帝,现在又说我的叛贼,这要是在我的国家,欺君罔上,是大不敬,可是应该杀头的。不过,我现在不想和你计较。我希望你能为我带几句话给魏王。我们两国比邻,当友好相处,共谋北境之繁荣。虽然你们魏国疆域广阔一些,兵马强壮一些,但恃强凌弱,乱动刀戈,必为人所不耻。苏护,我希望你能撤走城下的魏军,并转告魏王,如果他希望我们进贡,我们可以进贡,如果他希望我们纳赋,我们也可以纳赋,皇宫中若是缺少了美人,马厩里若是缺少了凉马,都可以找我来要,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满足他。”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言也悲。万俟丑奴,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从城楼上跳下来摔死,一条是大开城门让我们入城。”
  “如果让你们入城,能保我不死吗?”
  “不能!”苏护毅然决然的说道:“出征之前,魏王有令,必须要将你的项上人头带回太极殿。”
  “你想把我带去太极殿?”
  “错,只是带你的人头,多一丝赘物都不带。”
  “难不成你一定要我去死吗?”
  “是你自己选择了一条死路。如果你还有一些仁慈之心,就出城投降并让我带走你的人头吧,这样,满城百姓还可免去一场战乱。”
  “你休想,拓跋颜是皇帝,我万俟丑奴也是皇帝,我凭什么要向他投降?!既然谈不拢,那就打吧。我满城万千军民一定誓死守卫我们的国家与社稷。”万俟丑奴愤怒的翘起自己的胡子说。
  “我安定城万千军民无人愿意为你这个蠢皇帝殉葬!”安定刺史高岳说完,推开万俟丑奴身旁的一名宦官,冲到万俟丑奴的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直接将这位皇帝从城楼上退了下去。
  随着“哎呦”一声,万俟丑奴坠落到了地上,拍起一片尘土。
  几名宦官匆忙冲到跟前要杀死高岳,却见高岳眉目一横,厉声说道:“皇上已经被我推下去了,我们的国家已经完了。我们本来就是魏国的臣民,只是受了万俟丑奴的逼迫才随他背叛了魏廷。现在,魏王的军队就在城下,如果有人愿意投降,即刻随我下城楼打开城门。”
  高岳说完又看着那个宦官说:“你们敢再往前一步,我就让我的守城士兵杀死你们。如果你们还有忠心,就从这城楼上跳下去陪着你们的皇上去死吧。万俟丑奴,是你们的皇帝,却并不是皇帝。在我眼中,他只是一个笑话!”
  言毕,高岳扔下手中宝剑,下了城楼。
  见此情景,十几名万俟丑奴朝中的大臣也跟着高岳下了城楼,赶着时间出城投降。
  那几名宦官趴着城楼朝着城墙下看了看,皆是胆寒,也是扔下宝剑和头冠,跟着下了城楼。
  万俟丑奴被从城楼上退下来后,只是摔断了双腿,却并没有摔死,毕竟安定城也只是一座小城,城楼的高度也不过四五丈。
  于是,苏护兵不血刃,收了安定,平了万俟丑奴的叛乱。
  苏护派人将摔残的万俟丑奴带去了高平,并要在那里的街市上斩。
  在即将行刑的时候,苏护问万俟丑奴:“你的父亲和兄弟在什么敌方?”
  万俟丑奴自知必死,倒也变得从容几分:“太上皇流亡在外,我那两个被任命为征东将军和征西将军的哥哥已经被魏国的乱军杀害。现在我的朝廷里只剩下朕一个人,孤独而没有依赖。”
  这时,被捆缚在一旁的万俟丑奴的妻子生气的说:“就是因为你这张破嘴,我们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现在,你为什么又要胡说八道?!”
  万俟丑奴说:“皇后啊,你有何必埋怨我呢?自古以来,就没有永不破败的家,也没有永不灭亡的国!你好歹也随我享受了几十天的富贵,这要比那些普通百姓们强多了。”
  万俟丑奴说完,又看着苏护说:“我只恨我在皇帝的时候太过仁慈。其实,如果不能流芳百世,遗臭万年也应该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终归还是太过善良了啊!”
  “你可以去死了!”苏护说完,转过身去,厉声说:“斩!”
  “驾崩就驾崩,我永远都不会更改我的帝号……”
  大刀落下,血洒长空,万俟丑奴带着他的皇帝梦瞬间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