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临岳龙池与承露凤沼
  ???自从魏王来过之后,燕春楼声名远播,生意变得异常火爆。一时之间,平城内外,无论贫富贵贱,都以来此喝酒为荣。开始的时候,那些人为了沾染几分皇帝龙气而来,到了后来,所有的人都知道了燕春楼有平城最好的秫谷酒。
  到苏护当了太宰,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更是千里迢迢来到武周山,不为喝酒,只为拜访。苏护全都拒而不见。
  即便如此,酒楼还是人满为患。
  往日的平静不在,每日里熙熙攘攘,且多有烦躁之音。苏护只好限制客流,并在酒楼门口立下规矩,每日卖光两大坛酒便不在接客了。但是往来胡商贩客却是可以落脚吃饭,其他人却是一律不再接待。
  虽然苏护已经官制太宰,但是俸禄却是微博,如果没有了皇帝的赏赐,全家糊口都要成为问题。所以酒楼还是要开的,即便是王公贵族都要为自己留下一条谋生之路。至于皇帝,派人去市场贩卖养殖并与民争利的事也是屡见不鲜的。
  苏护的两坛酒卖的很快,所以下午的燕春楼也就早早清净了下来。
  苏护来到二楼,见角念抱着小征南在窗边遥看风景,不免心有所愧。想到又要去两千里开外的高平平叛,他就心有不安。自入魏国以来,苏护常年征战在外,只留角念和几个家仆打理酒楼。即为人夫,又为人父,可他为这个家庭所做的却并不太多。
  匆匆,总是那么多匆匆,他就像是这个家庭中的过客,只有累的时候,才会留下憩息片刻。片刻,也只有片刻,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停留还不是他的归宿。他希望能有一天,华夏一统,他可以像花弧说得那样卸甲归田。无论在哪里,只要有这一家人,他都愿意。
  苏护拉着乌梅儿轻轻来到角念身边,并不做声,只是也把目光投向窗外。武周山层林尽染,美得十分绚烂。
  这时,角念转过头来莞尔一笑:“先生来了啊。”
  苏护点了点头,从角念怀里接过小征南,逗了一会儿,装作漫不经心的说:“夫人啊,不久后……我可能还要出征。”
  角念并没有立即回答什么,只是对着乌梅儿说:“梅儿,去楼下找你的武叔叔开一坛新酒,再提一壶上来。”
  乌梅儿答应一声,噔噔噔的下楼去了。
  “这次又是多久呢?”角念吩咐完,这才心事重重的问道。
  “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
  “你是太宰,又是左丞相……”
  “但我没有选择,魏王一定会派我前去。”
  “先生逢战必胜,魏王自然不会去另选他人。”
  “与胜负无关,我觉得魏王好像变了。今天,我在景阳宫中顶撞了他。”苏护有些失落的说。
  “那一定就是魏王的错,先生无愧天地,不必多虑。”
  “我自然无愧天地,举目这茫茫世界,却也只是亏欠你一人而已。”
  “先生何出此言,昔日在枹罕城时,若不是先生的良言相劝,妾身怕是早已被风尘湮没。蒙先生不弃,又纳娶角念入门,于乱世中谋得一世富贵。若比同乡姐妹,已经算是天上地下了,我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君不负我,我不负君。即便不能朝朝幕幕,但有心中惦念,也算是在了身边。”
  苏护无言,低下头去,却见怀中小征南已经睡了,就笑着说:“我先将这小儿放回屋中。”
  “先生可再将我琵琶取来,”
  苏护回到屋中,将小征南放到床上,又取来被子盖了,轻抚几次,下到地上。苏护从墙上去下琵琶,见上面积有灰尘,知道角念一定是好久没有谈过琵琶了。他取来绢帕,将那琴弦和琵琶擦了一个干净。
  拿了琵琶,苏护又到案桌去取来自己的瑶琴,却见琴弦锃亮,琴体光洁,无论临岳、龙池,还是凤沼、承露,皆一尘不染,于是便心有戚戚焉。
  回到楼上时,乌梅儿已经将酒取来。小姑娘见苏护来了,就笑着说:“义父,快来,酒已经带来了,这可是你最爱喝的秫谷酒。”
  苏护微微一笑,来到跟前,将琵琶和瑶琴放到桌上一旁。
  “义父出征时,义母常扶此琴,虽然没有您谈的精妙,却也是爱听。”乌梅儿兴奋的说。
  苏护看着角念,眼中尽是爱意,“夫人也会弹琴?”
  “先生莫听乌梅儿所言,我只是偶尔信手拈来,胡乱谈之,不成音律,骗得了孩子,欺不得旁人。”
  “乐理多有相通,夫人既能弹琵琶,自然可以弹瑶琴。不如试弹一曲,我来听听。”
  角念微笑,露出笑靥,“既然如此,先生且把酒临风,角念为您乱弹一曲。”
  说罢,角念喝掉杯中之酒,又把瑶琴摆到自己跟前,微微定弦,便摇曳身姿,露纤纤玉指,轻抚瑶琴。
  琴声婉转,余音悠扬,缥缈之间,像是流水从高山缓缓流下,也想是浮云在浩渺天际轻轻飘过。更迭变幻间,浮光掠影,声若自然。
  乌梅儿这时也安静的坐在苏护的旁边。
  苏护拿着酒杯,轻酌慢饮。到了后来,听到悲哀的地方,他又放下酒杯,轻轻的哭了起来。
  角念弹的入境,微闭两目,虽有淡淡哭声,却充耳不闻。那七根琴弦像是赋予了律动的生命,每拨一次都会撩人心扉。
  一曲罢,角念将双手搭在琴弦之上,两滴滚烫的泪珠随之落下。她有些慌张的拭掉眼泪,睁开眼睛,却见眼前的苏护已经泣不成声。
  “先生何至于如此?!”角念急忙取出绢帕,来到苏护跟前。
  苏护接过绢帕,擦了擦泪水,勉强笑道:“听到深处,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角念不过是个胡姬,又久居西方胡地,对于瑶琴的感悟哪里有先生洞彻?”
  “苏护走南闯北,听琴无数,却从来未曾听过这首曲子,夫人刚才弹的曲子是什么名字?”
  “角念虽弹琵琶,却不懂音律,不识琴谱。方才所弹,不过是角念随便弹的一首曲子。我自觉尚可,就将谱子记在心中。每有烦恼之时,便会弹奏一遍,忆起先生,烦恼也就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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