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二十九章 茅草房与温酒樽

  送走太子,中常侍宗泽扶着疲惫的魏王返回宫中。魏王稍作安顿,又问宗泽:“现在外面有什么异常吗?”
  “国家昌平如故,只是……”宗泽故意犹豫一下,不再说下去。
  “就是什么?”
  “现在宫内宫外巫蛊盛行。”
  “巫蛊?”
  “巫蛊之术是从柔然俘虏的那些女巫神汉们带来的法术。这些法术本来可以用来消灾避难,祈福禳天,却被被一些人给玩坏了。”
  “这是为何?”
  “巫蛊之术多诅咒于人。假使后宫哪位贵人失了宠,就会请来巫师为那些红人下蛊,如果那个朝臣对别人有怨恨,也会请来神汉为那些人下蛊。这个人下蛊,另外一个人也会,如此则是冤冤相报无有了结。其中争斗也是搅的平城里乌烟瘴气。”
  “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简直是无法无天了!”魏王又是怒上心头。
  “依臣看来,魏王病体家中,怕也多是中了别人所下之蛊。”
  “啊!”魏王心惊,厉声说道:“如果真是如此,我派你为使者,遍搜宫内宫外,务必要找出那些下蛊之人。”
  宗泽心喜,正要找中书监拟诏,又被魏王喊住:“再派尚书令珂安,御史中丞姚兴、中领军曹卯协助查访。”
  宗泽大权在握,又有禁军在手,顿时将宫内宫外搅得血雨腥风,那些凡是平常有些过节的贵人、文臣、武将悉数中招。后来,宗泽又编造说有人在魏王通往甘露宫的专用驰道下埋葬木偶,诅咒皇上。魏王大怒,下令宗泽将数十名无辜良民悉数斩首。至于那些贵人和朝臣,也是下场凄惨,轻者逐出平城,重者沦为劳役,被杀的人也不在少数。
  此时的宗泽终于觉得报复的时候到了。这一日,宗帅率领百名禁卫军来到紫宫,不及门卫通报,直接率人进入宫中。
  太子正在书房看书,听见院中喧闹,径直出屋,见是宗泽,冷笑一声:“你怎么来了?”
  宗泽象征性的施了一个礼,淡淡的说:“魏王有诏,遍查平城,搜索巫蛊。我听那些女巫说不久前曾来过紫宫,就带人来看看。”
  “你打算怎么个看法?”
  “屋中搜遍,院里挖遍,家具拆遍,即便是三公六部九卿皆是如此,太子您就谅解一下吧。”
  “狗奴才大胆!”拓跋颜怒目而视。
  宗泽并不畏惧,从侍卫手中拿过诏书和魏王钦此的宝剑说道:“皇上的诏书和节钺在此,你是太子,难道要抗旨不尊吗?”
  拓跋颜盯着宗泽,冷冷的说:“宗常侍,你要记住,今日你对我的冒犯,来日我会加倍偿还!”
  宗泽也冷笑说道:“宗泽是魏王的常侍,一心只为魏王分忧,何曾顾忌个人安危?!现在宫中有蛊气,如果不将这蛊气除去,魏王的病就不会好。至于来日,呵呵,就等有机会再说吧!”
  宗泽说罢,对着身后的禁卫军说:“遍搜各处,不可有误!”
  一百多名禁卫军从太子身旁匆匆走过,赶去各宫。
  拓跋颜愤怒的看了一眼宗泽,拂袖出宫,直奔太极殿。
  此时的魏王再次神志不清,提着一把宝剑坐在王座上环顾四周。拓跋颜本想在自己的父王面前理论一番,却被暴走中的魏王直接赶出了太极殿。
  拓跋颜又气又恼,取马去了燕春楼。
  苏护自从巫蛊之乱起就搬回了武舟山下的燕春楼,为了避免自己的府宅被人破坏,他将府门大门紧锁,并且只在府中留了几个看家的仆人。他是兵部尚书,又是散骑常侍、东宫侍郎,即便是领了诏书的宗泽也不敢随意破门而入。
  宗泽也不愿意招惹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而且苏护并不是宗泽的目标。当日,宗泽领人来到苏护府宅的时候,见大门紧锁,打了一个哼也就走了。
  即便是花弧的府宅,宗泽也是走了一个过场。花弧毕竟是武威将军,知道宗泽要来,就从营中挑选几百名精壮高大的兵将把手府中各屋各院。花弧有密令,如果哪个人敢动花府一草一木,直接就给捆缚起来。争执若起,花弧可陪着宗泽去和魏王理论。他并不太珍惜现在这个职位,如果魏王要剥夺他的官职,他正好可以解甲归田。对于这种什么都不怕人,宗泽也不想惹。
  此时燕春楼里,食客寥寥。
  店中伙计见太子来了,匆忙施礼问候。
  “苏侍郎在哪里了?”
  “苏先生带着乌梅儿去山下的鸿雁池中破冰钓鱼去了。”伙计回答说。
  拓跋颜和伙计要了一坛好酒,策马去了鸿雁池。
  鸿雁池不算太大,由此岸而至彼岸不过三两里远。河岸边有一间入水的茅草房,那是苏护专门为钓鱼而搭建的。如果是冬日,湖面结冰,雅兴难耐。苏护就会带着人将湖面砸出一个大洞,再捞走浮冰,钓鱼为乐。
  拓跋颜曾经来过两次,对于苏护醉情于山水的癖好也有所领会。拓跋颜策马来到岸边,见草屋上炊烟袅袅,屋下有辆马车停在那里,微微一笑,快马加鞭来到跟前。
  拓跋颜拴好马匹,提着酒坛,登上木阶,忽闻屋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苏护说:“贵客来也!”
  拓跋颜微微一笑,径直开门进屋,见苏护、角念、花弧、燕青和乌梅儿俱在,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只是拓跋颜不知为何,那个人见到他却忽然转过头去。
  拓跋颜放下酒坛,笑着说:“城中巫蛊霍乱,你们却在这里安乐,好不惬意啊!”
  角念已经拉来一把椅子,恭敬的说:“太子请坐。”
  拓跋颜看了角念一眼,直接坐到桌子旁。再看桌子上,放着一个温酒樽,樽下生着炭火,樽中盛着美酒,桌子旁还几盘干果与熟肉。
  苏护从樽中提勺取酒,递到拓跋颜跟前说:“冬日寒冷,太子先喝杯温酒暖一暖。”
  拓跋颜笑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看着那位陌生男子说:“侍郎,这位是?”
  “他是萧鸿渐,平日在这鸿雁池中捕鱼为生,我家燕春楼的鱼都是又他送去的。”苏护只是简单介绍,而对于他的父亲萧纪只字未提。毕竟,萧鸿渐对于魏国是有怨恨的,苏护也不想把现场闹得太尴尬。
  萧鸿渐起身,拱手施礼道:“草民萧鸿渐拜见太子!”
  拓跋颜将萧鸿渐重新拉到座位上,“既是苏侍郎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这里不是宫中,我们就不要拘泥于那些礼节上的东西了。刚才你们在聊什么,就继续吧,我来得晚,要先补几杯酒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