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鱼死与网未必破

  钟离秀见了,暗叫一声不好,也慌忙跟了上去。
  那对人马果然就在游雅家的门口停了下来,为首的是一名瘦骨嶙峋的长者,头戴金冠,紫袍环配,玉带锦履,高贵的身份一览无余。虽然老者须发花白,可是精神矍铄,很有几分干练。跟在这个人下首的正是昨日被打的贺六浑,这时的他已经擦干鼻涕,锦衣加身,肥嘟嘟的脸上也是挂满贱笑。
  贺六浑得意的朝着四周的围观人群瞟了一眼,雄赳赳的站在那位长者的身旁。通报的人已经进去了,这个花花公子为了找到游雅费尽了心思不说,还被那道美丽的脸庞折磨的一夜都没睡好。想到美人近在眼前,他又不免得意起来。
  钟离秀忽然间被气得咬牙切齿,“这个混蛋带着他家老子来此作甚?”
  “来者不善。”苏护看到有几个随从人员还抬着一个大箱子向里屋走了进去,“不会是上门提亲吧?”
  “这贺六浑已经妻妾成群,游雅怎么会跟这种人?!”
  “游雅当然不会愿意,可是酋豪的势力摆在眼前。你说提亲也罢,抢亲也成,我们这些小户人家终究敌不过酋豪的先礼后兵。”
  闻听此言,钟离秀气得差点跳了起来,“那我们还不赶紧过去赶跑他!”
  苏护立刻拉住钟离秀的衣袖,皱着眉头说:“莫急,酋豪来提亲,答应与否是女方的事。我们这时过去搅合一场,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可是贺六浑那个混蛋他……”
  “我想,游雅的父亲应该会有分寸,他不会唐突拒绝,但也不会贸然答应。我们还是等一等吧。”
  “哎!”钟离秀大袖子一甩,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去,“这个贺六浑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游雅一定不会喜欢这种人的。”
  “游雅不喜欢代表不了什么。”这时的苏护也是疑虑重重。
  “大伯也真是,早把游雅许配给我就是了。硬要来个胡汉不通婚,也不知道这是谁制定出来的狗屁规矩,汉人怎么了,当年这个天下不都是汉人的吗?”
  苏护对于钟离秀的抱怨也不理会,只是皱着眉头思索着各种结果,可是无论如何,他都觉得不合理想。他也喜欢游雅,只是他一直以来都藏得比较深,和钟离秀的毫不隐晦相比,他情愿把太多的感情埋在心里。他在心底已经藏起了很多的秘密——如果没有那些东西,他也许可以更加坦然的面对现在的生活。尽管,他现在安心的躬耕于此,但叵耐这时局纷乱,难以安然。他很清楚,未来一定还有变数,凉王的乐都都不一定会长久。
  看着游雅家门前的几个侍卫,苏护问钟离秀:“你是真的喜欢游雅吗?”
  钟离秀抬起头来,有些生气的看着苏护说:“你不是也喜欢吗?我见你看她的眼神和看别人都不一样。但在这一点上,我绝对不会让着你,在乐都城里,我可只有这么一个看得上的女人。”
  苏护淡淡一笑:“我不会和你争,我只是想让你去好好保护她。”
  “怎么保护?大伯要是脑子一热答应下了这门子亲事,那可就万事皆休了!”
  “也不尽然,如果祸事躲不过,你可以……带游雅离开这里。”
  钟离秀看着苏护吃惊的说:“你让我带着老娘和游雅去哪里?”
  “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凉王的天下也会变天,离开或许只是早晚的事。你还没有看出来吗?铁弗人都敢到大凉的都城附近抢掠,如果那是一只军队,大凉怕是已经覆灭了。”苏护有些担忧的说。
  “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就算是大凉被灭了,我还可以留在这里,我只喜欢这里的粮食酿出来酒。”钟离秀摇着头说。他出生在这里,虽然多少年来战乱不断,可他从没想过要离开,他相信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完全可以苟全自己,苟全自己的家人。
  “酋豪此时咄咄逼人,你忍心看着游雅跳入火坑?”
  “我懂你的意思,但我觉得游雅不会和我走,她好像喜欢你更多一些。”钟离秀一直对此不愿承认,只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对游雅的追求。可是到了现在,他又不得不将那些感情和盘托出。他喜欢游雅,但他觉得苏护比他更合适。他是这么认为,他觉得游雅也是这么认为。
  “这怎么会?!”苏护自嘲似的冷笑一声,又将目光移向别处。
  “信不信由你,至少我的感觉是这样的。”钟离秀说完站起身来,朝着游雅家门口的人群走去。
  苏护也跟着走了过去。
  人群熙熙攘攘,七嘴八舌的说东说西。有见过酋豪的人就像两眼放光似的大谈酋豪家的豪奢,直惹得一帮村人无比艳羡。
  半个时辰过后,酋豪带着他的儿子大摇大摆了走了出来,游雅的父母则亦步亦趋的跟在一旁,口中唯唯诺诺,脸上也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苏护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虽然他对这个结果早有料想,可是一旦面对事实,他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这个混蛋居然如此嚣张,我过去看看,大不了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钟离秀生气的说。
  “鱼死,网却未必破。”苏护拉住钟离秀说,“我们还是稍等片刻,等人走了再和大伯做个计较。”
  “等什么等啊,再等下去,咱们兴许明天就看不见游雅了!”钟离秀挤开人群,朝着院子大喊说:“大伯,你可不能把游雅嫁给那个混蛋啊!”
  随着钟离秀的一声大吼,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游雅的父亲也是一个趔趄险些跌倒,他稳了稳身形,朝着院外的钟离秀生气的说:“臭小子不要坏我家好事。”
  “大伯,那个贺六浑昨天还在东城里欺负游雅的。”钟离秀听言,更加生气的说。
  苏护见状,拉是拉不住了,就跟着钟离秀站到了人群前面,“大伯,钟离秀说的确实如此。”
  贺六浑见了,立刻神色慌张的对着酋豪说:“父亲啊,昨天就是那个家伙打了孩儿,你可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酋豪看了看钟离秀和苏护,低声对贺六浑说:“为父已知,只是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权且记下,来日方长。”
  贺六浑立刻不满的说:“我现在就要他的好看。”
  酋豪忽然怒目而视,厉声说:“不得放肆,你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吗?”说完又在贺六浑耳边轻声说:“这些刁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对付,回头再说。”
  贺六浑这才不再说话,只是有些怨念的看着钟离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