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英雄难过美人关(上)
  从襄阳府出来,一路上,云郎心烦意乱,一面是救父亲的性命,一面是杀李若冰。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或许,有的人会说,这还用什么选择,一定是要顾全大局,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因为在之前的武侠故事里,主人公的形象都是高大全,像郭靖又或是杨过。可云郎不是他们那样的人物。虽然他是个好人,但他是个普普通通的好人。有着普通人的情感,普通人脆弱,普通人的偏爱。
  风风雨雨,他也生生死死地经历过很大困难。甚至于面对死亡时都没压垮他的意志。但,现在的局面让他精力憔悴。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襄阳一路走来的。到了南京,他没去甘雪师家,他怕见到李若冰。所以,他先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一坛黄酒,一碟花生米。对酒消愁?更确切地说他是想喝醉酒啥也不想,避开这个残酷的现实。
  酒,一杯杯地下肚。一坛酒都喝光了,他不仅没醉,反而更加清醒。清醒地记得父亲扶着他一步步地学走路;清醒地记得父亲送他去私塾读书;清醒地记得大雪天父亲为他讲程门立雪的故事。一切的一切,仿佛是昨天刚发生的故事。父亲的一举一动,一啧一笑都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为了自己,父亲付出的太多。可自己又为父亲做过什么?从来没有。古人云:百善孝为先。我若是不把父亲救出来,就是一个不孝之人,以后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为了父亲,为了报恩。他决定不再犹豫。把父亲救出来,他再自杀,以谢天下。喝完最后一口酒,天渐渐暗了。他摸了摸怀里的那包毒药,敲响了甘雪师家的大门。李若冰听云郎回来,忙赶过去。云郎双膝跪在李若冰面前,李若冰忙拉起云郎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赵先平不是个轻易就能对付的人。这次的失手谁都不怪。”
  “我让大人失望了。”云郎道。
  “你能回来我已经很高兴了。”李若冰道。
  “叶公子怎么不在?”云郎问。
  “前日探子来报,襄阳王派人去黄权哪里接大辽使者,我派叶公子和皎月姑娘,让他们拦路截杀大辽使者。”李若冰道,“对了,还有件事情,你走后不久,依依姑娘醒来不见你的踪迹,独自一人跑去襄阳了。”
  “对然她是个女子,但机智和胆量都很大,大人不用担心。”云郎道。
  “也好。我看你也很疲惫,早点休息,有事明日再说。”李若冰让下人领着云郎去了卧室。下人退去,云郎拿出毒药,暗想:“真是天助我也,叶公子和皎月都不在这里,明日我就把李若冰毒死,提着人头去襄阳。现在时间都已过去三天,再不抓紧,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一宿,云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天还未亮,他早早地起床。远远地,他看到李若冰书房的灯还亮着。他轻脚过去,李若冰正伏案办公,摇曳的烛光使得他那苍老的容颜更增几分憔悴。红肿的眼睛证明他一宿未眠。
  他真是个好官。云郎心想,当今朝廷,奸臣当道,像李大人这样一心为民的清官已经不多了。自己若是杀了他,朝廷中就更无正直之人,那些小人会更加肆无忌惮,最后受苦的还是大宋的黎民百姓。
  我这么做值不值得?云郎暗道,父亲从小教育他要为天下人谋福。父亲为自己取名复礼,就是要自己克己复礼为仁。仁人之士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而我,若是杀了李若冰,救出父亲,父亲也会不高兴。到最后,自己回落的一无是处。
  可自己要不这么做父亲就得死。想到死,他仿佛看到父亲的人头挂在襄阳城门上,风吹日晒,仅剩两个空洞的眼窝注视着这个曾经生活过的世界。设身处地,如果他是他父亲,临死时会怎样想?是否会最先想到自己的儿子。养儿防老,自己又为父亲做了什么?
  左想不是,右想也不是。他不仅面向苍穹,长长地叹了口气。李大人听到房外有声音,打开门,见云郎在门外站着。忙把云郎让进书房。
  “云公子,怎么起这么早,是不是一宿未睡?”李若冰问。
  “大人不也是一宿未睡?”云郎问。
  “嗨!这里的官员做事太马虎了,有好多案子都是明显的误判。我让他们把近三年的案宗都找来,我正逐一审查。”李若冰道,“云公子,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云郎道。
  “还说没有,你这都写在脸上了。”李若冰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完成任务,心里很过意不去。”
  “大人,就我们这几人能把襄阳王扳倒吗?”云郎问。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咱们努力了,只要大宋的气数未尽,我相信咱们会成功。毕竟正义在咱们这边。”李若冰道。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大人。”云郎道。
  “哦,说来听听。”李若冰道。
  “何为孝?”李若冰问。
  “你看着孝字,上为老,下为子。就是说作为儿子的要敬重老者,顺从老者,服侍老者方为孝。说到这个孝,有小孝与大孝之分。敬重自己的父母为之小孝,为天下百姓做事为之大孝。当然,如果连小孝都做不了,大孝就更不行了。”李若冰道。
  “大人的意思是为人要从孝敬父母的小孝坐起。”云郎道。
  “不错。一看你就是个读书人,一下子就琢磨透了。”李若冰道。
  “哦,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云郎道。
  “你要做什么?”李若冰问。
  “我!”云郎意识到自己失言,说出自己的心声。忙掩饰道,“我是说我知道如何成为一个孝子了。”
  “你怎么突然提起孝顺的话题?是不是想你父亲了?”李若冰问。
  云郎摇摇头道:“好久没见父亲,不知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你父亲的事叶知秋对我说过。我很同情你,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定把你父亲救出来。但在拿到遗书之前,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李若冰道。
  云郎心里冷笑道:“我父亲就要被杀头了。你还保证把他救出来?看来做官的都是一个样子,永远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心里虽是这么想,嘴上说道:“多谢大人。大人,我给你倒杯水吧?”
  “有劳你了。”李若冰道。
  “没事。”云郎用身子挡住李若冰的视线,快速地拿出赵德志给他的毒药,往杯子里到了点,然后加满水。云郎端着水杯递给李若冰时,李若冰又把注意力放在案宗上,以至于云郎喊了好几声,李若冰才回过神。
  “大人用水。”云郎道。
  “哦,先放这里。”李若冰道,“你看这个案宗,明明是赵财主无故打伤佃户老王头,结果却判老王头赔偿赵财主五两银子。你这知县,简直酒水胆大包天,明目张胆地与财主勾结欺压百姓。要是不把这样的贪官拿下去,他多在位一天,当地的老百姓就多受一天的苦。事不宜迟,天一亮我就办理此事。云公子,麻烦你一件事情,天一亮你就去府衙门前敲鼓鸣冤,转告刘一手”
  “然后我在怎么做?”云郎问。
  李若冰小声地把自己的计划对云郎讲述一遍。云郎点点头,李若冰舒了口气道:“不把这些贪官拿下去,我会吃不下饭。”说着,端起手边的水杯就要喝水。云郎慌了神,一把夺过李若冰手里的水杯,把杯里的水倒在地上。李若冰疑惑地问:“云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杯里的水不干净,我再给你倒一杯。”云郎道。
  “哎,水就是水,能解渴就行。干不干净无所谓。只要没有毒药我都能喝下去。”李若冰道。
  “大人说笑了。”云郎道。
  “不和你说笑了。我看天已经亮了。你按我的吩咐动手吧。”李若冰道。
  云郎来到府衙门口,拿着木棒“咚咚咚”地敲门前的大鼓。不一会,师爷从里面跑出来道:“大清早的,何人敲鼓?”
  “大人,草民陈三有怨上报。”云郎道。
  “刘三,你有什么冤情也得等到我家老爷升堂的时候禀报。”师爷道。
  “大人,等不及了。”云郎道。
  “等不及也得等。”师爷怒道。
  这时,从里面跑出一个小厮,附在师爷耳边嘀咕几句,师爷忙改变口风道:“刘三,既然你有冤情,快随我进去。”
  云郎跟着师爷,来到大堂,云郎见李若冰坐在大堂正中。应天府太守坐在左边。李若冰一排惊堂木,大声呼道:“下面何人?”
  “大人,草民陈三,曹州人士。今日击鼓状告曹州县太爷阆中长。”云郎道。
  “为何状告阆中长?”李若冰问。
  “大人听草民详细说来。”云郎道,“草民刘三,家有一姐嫁给邻村老王头,姐夫老王头是个佃户,租种赵财主的三亩水田。近日,赵财主见我姐夫种的水田收成好,就擅自提高收租。哦啊姐夫不服,找赵财主理论。不想被赵财主指使下人把姐夫打死。我姐王陈氏状告赵财主,曹州知县颠倒黑白,反诬告我姐恶语伤人,将我姐打了三十大板。我姐抑郁而死。而罪魁祸首赵财主逍遥法外。近日,草民听钦差大人来我应天,草民冒死状告知县阆中长,望大人为草民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