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远方来人

    多年来国家偏重发展军工业和重工业,一直主要由国营和大集体经营的零售业和服务业在*以后处于十分短缺的状况。再加上当时主流思想仍然是以端铁饭碗为荣,从事私营经济的被当做不务正业。诸多原因造成中国城市普遍存在“吃饭难,做衣难,修理难”的现象,当然这主要是指在外面的情况,不是说家里。
  陈紫玥瞄准的就是这一片空白,饮食行业比其他行业要求的技术要低,利润却不低。只要保证质量、味道和卫生,餐饮业这一块的前途可以说是一片大好。
  可以说,这时候完全是卖方市场,只要你做基本都有人买,美味轩开张以来,每天的菜品都是供不应求,根本不用担心卖不出去的问题。
  赵芳介绍过来的那人叫曾峰,是赵芳一个同事的弟弟,去年严打的时候因为和车间的工人打架,被抓进去关了几个月,放出来以后厂里就把他开除了。有案底的人很难找工作,何况这时候基本全是国营厂,哪家也不会要一个局子里出来的人。赵芳那同事其实也不知道美味轩的老板是陈紫玥,只以为王开奇是赵芳亲戚,想到自己弟弟这么一直闲着也不是办法,便想到找赵芳帮忙,看能不能在美味轩找个事先做着。
  王开奇一听这事眉头就皱起了,虽然是要招人,但谁也不想给自己找这么个爱闹事的人。最后又考虑到毕竟是赵芳介绍的,还是让他过来看看。
  曾峰身穿一件普通的深蓝色衬衫,垂着头跟在赵芳身后走进美味轩,看着斯斯文文的倒是一点没有爱打架闹事的样子。
  赵芳不是第一次来美味轩了,又是自家女儿的店,她随意的拉了一张椅子坐了。
  “赵姐来了。”王开奇走出柜台,笑着打招呼。
  “何丽和卢倩呢?”赵芳四周环顾了一下,此时不是吃饭时间,美味轩里没什么人。
  “趁早上客人不多,买菜去了。”王开奇拿玻璃杯倒了杯茶水放赵芳面前。
  赵芳笑着接过,说了句谢谢,指着身后的低头站着的曾峰,很干脆的说:“开齐啊,这就是曾峰,你看看怎么样,合适就留下,不合适我原样领走。”
  平心而论,王开奇对这小伙子第一印象还不错,可一想到打架斗殴的事,心里不免有些嘀咕。
  “赵姐知道你担心什么,他也是年纪小不懂事,才跟人家闹了一回,人还是好的。”知道王开奇心里想什么,赵芳自己先说开了,又对曾峰介绍道,“这是王哥。”
  曾峰被赵芳推上前,朝王开奇笑了一下,叫了声王哥,老实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打架闹事那种人。
  王开奇也冲他笑笑:“你是因为什么事进的拘留所?”这是根刺,即便是接人伤疤也不得不做,不弄清楚,王开奇是不可能留下他的。
  美味轩里除了他们三人,就是六张空着的方桌和椅子,王开奇的话音一落,整个大厅里,落针可闻。
  曾峰脸上浮现出一丝挣扎,一直白吃白喝的赖在姐姐家,给姐姐姐夫添了不少麻烦。美味轩开的工资高,节约一点不仅自己的生活解决了,还能给农村的父母寄钱回去,他非常想要这份工作。
  “王哥,不是我不肯说,这事关系女人的清誉,不好说出来。但我保证,这事绝对不是我的错,以后就是再遇到这种事,我还是会揍他一顿。”
  赵芳暗怪曾峰死脑筋,他这么冥顽不灵王开奇怎么可能留他?嘴上却不得不帮腔:“他就是这么倔,不过人还是好的。男人嘛,年轻的时候哪个没打过架?”
  曾峰的话不但没让王开奇反感,反而让他心里一动,想到何丽的事。竟然还对他高看一眼,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美味轩工作量不小,你能吃得下这苦吗?”
  “这孩子,要说别的不行,吃苦是绝对没问题的,你可别瞧他这身子骨看着不怎么样,力气可不小。”见王开奇没有拒绝的,赵芳心里高兴,拉住曾峰的手用力把他衣袖往上一捋,小麦色胳膊上的肌肉小山似的凸起。
  王开奇哈哈一笑,用力拍拍曾峰的背:“小子不错,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
  曾峰原以为他那样一说,已经没戏了,愣了一下才惊讶的抬起头:“我,可以在美味轩上班?”
  赵芳笑着站起来,顺手把椅子推回桌子下,按原样摆放整齐:“傻小子,还不快谢谢王哥。”
  曾峰忙一弯腰,给王开奇鞠了个躬,才傻笑着挠挠头:“我今天就可以开工,现在就行。”
  赵芳见事情办妥,跟王开奇打了个招呼,赶回厂里上班去了。
  说了一下美味轩的工作时间,又给曾峰简单讲了讲他要做的事,无外乎洗完、端盘子、扫地这些,厨房的事都是卢倩和何丽负责。
  曾峰不怎么会说话,但手脚很勤快,做事主动不用人催,不怕脏不怕累的。王开奇冷眼看着,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卢倩的电报已经发出快一个月了,那边什么动静也没有,来还是不来也没个回信。就在卢倩心灰意冷,以为那人因为她父母的关系不愿再和她在一起时,一个满头汗水的男人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牛仔包出现在陈家门口。
  “请问,卢倩在吗?”声音有些低沉,带点磁性。
  竟然是个帅哥!
  陈紫玥见过的帅气英俊的男人不算少,不至于看到长得不错的男人就流口水,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确实让人眼前一亮,身材高挑,五官俊美,尤其轮廓分明的脸上配上乌黑深邃的眼眸,让人仿佛有种触电般的错觉。
  陈紫玥饱了眼福,还是确定一下比较好:“请问你是?”
  “我叫谭延勤,是卢倩的朋友。”谭延勤笑着介绍自己,视线朝屋里扫了一圈,发现没有人。
  “小姑在美味轩,不在家。”陈紫玥侧身请他进来,“不过我正要过去,你要是不累,就和我一起去,怎么样?”
  “不累,我们一起过去吧。”谭延勤知道卢倩在省城住的是她堂哥家,估计眼前这个小女孩就是她堂哥家孩子。看看眼前干净的水泥地,谭延勤想了想,进了屋在门边停住脚。
  “谭叔,你把行李就放这吧,提着多累啊,等我一会。”陈紫玥洗了两个红彤彤的西红柿,笑着递给他一个,“本来该请你喝杯水的,不过我估计你更想早点见我小姑,吃这个解解渴吧。”
  “不渴不渴。”谭延勤连连摆手,他很奇怪,城里的小孩都这么懂事,又会说话?
  陈紫玥领着他朝美味轩走,边咬西红柿边给他介绍附近的情况。
  还没到,远远的就瞧见美味轩门口排着队,陈紫玥看得心情舒畅,拉着谭延勤小跑过去。
  “小姑,你看我带谁来了?”还没进门,陈紫玥就朝厨房里大喊,外面站着的里面坐着的客人都朝她看过来。谭延勤心中浮现出那个倩影,心跳微微加速,隐隐的期盼出现在漆黑的眼眸中。
  卢倩往锅里撒了把盐,刚炒了两铲把菜装进盘里,递给等在一旁的曾峰,“鱼香肉丝。”就听到陈紫玥在外面喊,停下手走出厨房,看见陈紫玥身后站着的人,眼睛被雾气沾湿,不确定般轻呼一声:“谭哥?”
  陈紫玥不是无良老板,人家有情人许久不见,今日重逢她自然要给充足的时间,放了她一天假,硬是推卢倩和谭延勤出去,让她带人在市里四处逛逛。
  “小姑娘来得太晚了,快给咱们做火锅。”一个熟客见到陈紫玥,笑着跟她打招呼。
  美味轩开了几个月,就有不少回头客,经常带人来吃饭不说,有时还会介绍朋友过来,以前这个白发老人就是陈紫玥的回头客,是陈紫玥的,不是美味轩的。知道陈紫玥只有周末才会过来,老人其他时间都不会来美味轩,周末却是经常出现。
  老人慈祥和蔼的样子让陈紫玥想到前世那从未谋面,却早早给她取好名字的爷爷。
  “爷爷今天还是吃火锅?”陈紫玥笑盈盈的走到老人面前,瞥见老人随意摆放在饭桌上那虎口和食指指肚布满老茧的右手,微咪了眼睛。
  似乎感受到陈紫玥的视线,老人握了握手,敲着桌子笑道:“当然,老头子在这省城待了十几年,还是头回遇到这么地道的火锅店。”
  “好嘞,爷爷稍等,我马上去做。”示意曾峰给老人已经空了的玻璃杯再续上清茶,陈紫玥到厨房开始今天的工作。
  做火锅的材料不多,来来去去其实就那些,卢倩和何丽都知道陈紫玥放的东西,甚至顺序,但是不管怎么学就是做不出她手里出来的那种香味。
  冯家在传火锅做法时,长辈就会让晚辈发誓,永不将秘诀告之外人。
  外人也就是不姓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