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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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揣着装满了汇报材料的公文包,心情忐忑地来到办公室外等候,请求王局长的秘书通报后过了好一阵时间,黄主任才得到了向领导汇报工作的机会。
  黄主任掏出手巾擦了擦光头上的冷汗,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把差事办砸了,而且砸的程度堪称一塌糊涂,上级领导对自己的印象肯定不会好。
  从刚才在办公室外喝西北风的时间长短,就明显地传达出一个不太好的信息,王局长故意将自己晾一晾,当然不是因为真的有多忙,而是一种无声地敲打。
  今天这一关,不好过啊……
  “坐吧。”进了王局长的办公室,一脸严肃的王局长伸出手,握了握,却是一触即收。黄主任最明显的感觉,就是这位王局长的手,很硬!
  官场上的惯例,上级与下级握手,都是软软的;这位王局长倒不是自降身份,而是手真的硬,就像一把铁钳一般。
  这个传说中“深受同志们敬重”的领导,果然与众不同,身材挺拔如松,没有官员们常见的小肚腩,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硬朗而冷酷的气质。而这间办公室的陈设也与此间主人的风格形成了高度的一致,并没有多少奢侈的摆设,但在简约之中,却透出棱角分明,彰显一种力量的质感。或许当过兵,上过战场的人,从骨子里都有这样一种令人心悸的性格,这与平常那些官员不太一样。
  这个领导,看来不是随随便便出点血就能打发的!
  黄主任感觉到额头上刚刚擦拭干净的汗珠,不知不觉又沁了出来……
  待得王局长坐下后,黄主任才战战兢兢地直挺着身子,半边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始汇报工作。他很富有经验地一个劲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说自己工作失误,愿意接受领导的一切处理云云;而另一方面,又一个劲旁敲侧击,表达这次拆迁工作的难度,突出钉子户的难缠。他拐弯抹角地讲述自己做了多少多少工作,但是又遇到什么什么难题,然后自己又本着不慈悲为怀的态度,没有强行拆迁,激化矛盾……
  总而言之一句话,拆迁不力,不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行,而是刁民作祟,而自己不够强硬,动了恻隐之心,反倒让钉子户们越来越嚣张……
  “特别是有一个瘸子,就是他第一个抄起家伙暴力抗拆迁,还打伤了我们两个干警……”
  黄主任的汇报滔滔不绝,王局长却在心里一声冷哼:“一群混吃等死的废物,居然连瘸腿的都打不过!”不过他倒是对这个瘸子有些感兴趣了,以残疾之躯,能干翻两个干警,实在不简单!
  他拿起汇报材料认真地翻看,见到一幅插图,正好是“8名干警勇斗残疾人”的英姿。当看到照片上那个残疾人的身影时,他突然一下子犹如雷击般地怔住了!
  一直在察言观色的黄主任,被王局长突如其来的震惊吓了一大跳,还以为王局长是对自己这帮人居然在这个瘸子手下吃亏,感到很诧异,赶紧唯唯诺诺地表示强硬:“就是这个瘸子,目无法纪,我们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
  “闭嘴,你可以出去了!”王局长原本就严肃点的脸色,一瞬间更是阴沉地犹如暴雨前的乌云,他对着战战兢兢不知所措的黄主任怒喝道:“滚!”
  王局长的雷霆之怒,岂是黄主任所能承受?他几乎被吓破了胆,全身哆嗦着站起身来,“啪”的一声,茶几上的水杯被带翻在地……最终,他几乎是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出了办公室。
  但王局长压根就没再看他一眼,只是死死地盯着照片上那残疾的身影,一个劲地摇头,喃喃自语:“老肖,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也不言语一声?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但你为什么连夏炎都不联系了,你们不是最亲密的兄弟么?他现在可是青云直上,一句话就能让你登天……”
  看见故人的身影,王局长的脑海中,由于电影胶片一般浮现出当年在部队的一幕一幕,当年那些热血的回忆,在悠悠的时光中不知不觉渐渐流逝。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特别号码。
  “夏炎,我见到了一个故人……”
  ……
  何欢这边,整天都在关注着拆迁事件的进展,眼看着热度是越来越大,官方也开始有了回应,看起来趋势不错;但弄来弄去,民众很热心,官方却像是在磨豆腐,搞了半天还没点正儿八经的硬通货。这就让何欢感到很纠结:转眼就过去了7天,居然还没个正式的说法,你妹的,哥的生命,还有几个七天?
  他觉得不能再被动等待下去了,一定要尽快讨个说法,再慢一点,黄花菜都要凉了,搞不好就等着给哥收尸吧…...
  他想了想,决定奋力一搏,索性将事情闹到最大,去老城组织居民代表一起去有关部门大门口蹲点,最好再联系点媒体什么的来个强势围观,当面就要讨一个说法。只要有了这个说法,自己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应该就能将仁义值收入囊中了吧。至于以后这个说法会不会被严格地执行,那就是后话了。
  无论如何,自己的命首先要保住啊!
  何欢打定主意,挤公交车来到了老城,刚走进街道,就看见原本冷冷清清的街道,突然变得熙熙攘攘,各种各样的人群,背着包的,带着照相机的,现场做访问的……这样的热闹让何欢觉得有些讽刺意味:任谁都想不到吧,这条冷清的街道,临到拆迁的时候,却突然繁华起来。
  在来往的人群中,何欢一眼就看见了仇人——欧雨轩,她穿着一身休闲的T恤,头上顶着时尚的太阳帽,眼前架着一副墨镜,整个人显得动感青春,充满活力。她此时正跟随着民众观察团,在7天内第五次赴实地考察,想要探寻无名英雄的踪迹。
  大庭广众下,何欢可不想跟她打招呼,免得给她一次当众傲娇的机会,用自己的面子来给她做陪衬。于是他就侧过身子,装作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地走了过去。
  “咦,我眼睛没花吧?这个可恶的家伙来这里干什么?”欧雨轩远远地也发现了何欢的踪影,她的心里在犹豫:“真是讨厌,阴魂不散!要是他跟我打招呼,我理不理他呢?哼,这么讨厌的人,理他做什么?但要是他当众道歉,看在同学的面子上,老娘是不是也应该发扬一下风格……”
  欧雨轩还在心里嘀咕着要不要接受何欢的道歉的当口,两人已经随着来来往往的人潮,擦身而过了,没有哪怕一丁点只言片语,落进她的耳里……
  哼,气死本小姐了!从今天开始,老娘跟这小子势不两立!
  “郭老板,我们还想再打听一下,关于那个英雄的消息,他真的这么多天都没再来过么?”这时,民众观察团的团员抱着近乎绝望的心态,做垂死的挣扎。这么多天了,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人指望能找到那个神秘人了,人家世外高手,宁静致远,现在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当然不会再来出风头了。
  要怪只能怪当时那些在现场拍照的,TMD对着广告牌猛拍,把人的正面镜头给漏了……
  就在众人绝望的时候,郭老板却突然皱起眉说道:“咦,刚才他不是才跟你们见过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