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闯营

  孟保一听玉真郡主这么说,马上拱手说道:“郡主说笑了,我等怎么能不信任郡主呢。三日后,我们三人中必有一人来此地恭听郡主妙计。”
  玉真郡主也抱拳说道:“孟将军请放心,只要将军不忘朔方军忠君报国的军规,安心在乾陵埋伏三日,我保证将军这次奉天之行既不会在朝廷那里有任何不良记录,回去以后也绝对不会受到李怀光的猜忌和责罚。”
  孟保听了十分高兴,抱拳说道:“郭将军和郡主请放心,我等蒙汾阳王多年教诲,自然不会忘了朔方军忠君报国的军规。大军还在等着,我三人不便在此多耽搁,三日后再见!”
  “等一下,”玉真赶忙说道:“现在咸阳驻军什么情况,什么人负责守城,什么人负责外围?”
  “自从公开与朝廷决裂以来,李怀光虽然用家眷来胁迫众位将领,但是他依然不放心。除了咸阳城防务由他自己亲自指挥以外,他还不踏实,重要位置都换成了自己的亲信。守城的是阎宴和牛名骏,城外大营守将是徐廷光。”
  玉真郡主听了一脸迷茫,看了看郭曙,郭曙也不熟悉这几个名字,于是郭曙问道:“孟将军对这几个人可了解?”
  孟保说道:“早在李怀光被授予节度使之初,因为朔方众将心中不服,李怀光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提拔了闫宴、牛名骏、达奚小俊和徐廷光等心腹。这几个人除了徐廷光是朔方军老人,曾长期在李怀光手下任职以外,另外几人都是汾阳王离开朔方以后才进入朔方军的降将或低级军官,并且是李怀光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将领。”
  郭曙和玉真郡主听了朔方军现在的形势,都感觉此行想瓦解朔方军有些棘手,暂时陷入了沉默。还是玉真郡主先开口,对孟保说道:“孟将军,这个徐廷光既然是朔方军旧将,将军对他可有了解?”
  “徐廷光虽然是朔方军旧将,但他长期在李怀光手下,以前军阶并不高,所以我们对他并不了解。自从李怀光当上节度使之后才迅速得到提拔,可他为人很低调,不事张扬,作战勇猛,对待手下士卒口碑也不错,对李怀光一向顺服,颇有报答知遇之恩的意思。如今他在朔方军职高权重,倒没听说他在李怀光反叛过程中起到什么推波助澜的作用。”
  玉真郡主听了后,故意对郭曙说道:“叔叔,看来我们这次回长安,想顺利通过咸阳有些困难啊!”
  孟保却说道:“将军和郡主过虑了,凭汾阳王在朔方军的威望,不要说这几个将领,即便是李怀光自己,也得对二位礼敬有佳。郭将军和郡主经过咸阳只要公开亮明汾阳王后人的身份,如果有人敢心怀不轨,说句毫不夸张地话,别说是李怀光,即便是当今陛下亲自掌兵,也休想在朔方军内动得将军和郡主分毫!”
  郭曙听了很高兴,说道:“好,既然朔方军还念及家父旧情,郭曙心中就踏实了。别不多叙,三位将军请上路吧。”
  孟保等人抱拳离去,目送他们下了土坡,率领大军向奉天绝尘而去。此时郭曙才对玉真郡主说道:“你还挺神秘,什么妙计必须要三日后才能揭开谜底呀?”
  玉真郡主说道:“其实也不神秘,昨日陛下已经去往梁州了,我算计着即便随行人员和物品众多,以陛下从长安到咸阳再到奉天的行进速度,三日后即便没到梁州也相距梁州不远。那时我只需要将陛下已经离开奉天的消息告诉孟保他们,他们即便是真追也追不上了。孟保只需带人假意追一下再撤兵回咸阳,李怀光根本没有理由处置他们。因为李怀光的命令就是让他们埋伏在乾陵等待内应,三日后内应都没打开城门,这只能说李怀光自己的计划出了差错,责任不在孟保身上。到时候孟保无论是否探知陛下已经离开奉天了,他只要在李怀光面前一口咬定那时才知道这个消息,并且第一时间去追了,只是没追到而已。那李怀光自然无法难为他们了。”
  郭曙听了连连点头,夸赞道:“好你个丫头,这么精明,比我那公主嫂嫂还厉害!”
  玉真郡主也不无得意地说道:“人家本来就这么聪明,只不过你们总是把我当作小孩子而已。”
  郭曙揶揄道:“刚说你咳嗽,你这马上还要喘上了!走吧,再不走天黑前到不了咸阳了。”说完,也不给玉真郡主继续撒娇的机会,纵马飞奔下了土坡。
  ……
  咸阳的百姓为了躲避叛军都逃出城了,整个咸阳城变成了朔方军的大营。
  郭曙和玉真郡主日暮时分来到城外,他俩一副平民百姓的装扮显得特立独行,冒然进城实在太扎眼了,只好在咸阳城外等待机会,本打算抓两个落单的士兵抢一身军服,奈何在咸阳城外巡逻的朔方军都是百十号人的队伍,不方便下手。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也没有合适的机会出手,只能干着急。
  郭曙有些沉不住气了,对玉真郡主说道:“你在这等着,我乘着夜色去摸两个巡城的哨兵。”
  玉真阻止道:“叔叔,巡城的哨兵都是整队的人马,您很难成功,再说城门已经关了,即便成功了今夜也无法进城,即便我们进了城以后,依旧要秘密地会见朔方将领,不如我们先悄悄潜入城外的大营去看看,会会这个朔方大将徐廷光。”
  郭曙听了觉得有道理,随口说道:“那你在这里等,我去。”
  “叔叔太小瞧我了,是怕此行有危险我会您的拖后腿吗?”
  “徐廷光此人很可能是李怀光的心腹,一旦话不投机要想脱身必然会大费周折。你毕竟是个姑娘,虽然和绿云学过武,但这是军营,不是一对一的比武打斗,刀枪无眼,万一有什么闪失,你让我怎么向哥哥嫂子交代?”
  “您放心吧,我又不是没进过军营。再说了,在奉天我一个人照样不是把军械监给烧了,也没有出意外吗?师傅早就给我下过评语,我的功夫虽然还欠火候,但是自保肯定是没问题的。您要是不带我一起去,那我就自己硬闯进去。”
  郭曙知道自己这个侄女一向娇惯任性,不带她一起去,她肯定会自己单独行动,那危险更大。心中仔细掂量了一下,自信自己是汾阳王郭子仪之子,这个徐廷光即便是李怀光的死党也不会冒然突下杀手,最坏不过是将二人交给李怀光处置,汾阳王余威至今在朔方军内仍在,谅他李怀光也不敢将自己怎样。再说,身为汾阳王郭子仪的子孙,岂能因为危险就退缩呢?当年仆固怀恩叛乱,勾结吐蕃和回纥几十万大军攻占长安,官军溃败,代宗仓皇出逃,父亲临危受命担负起收复长安的重任,靠自己的威名收集了几万残兵就毅然开赴长安,仆固怀恩内心害怕惊惧而死,吓得吐蕃人也仓皇撤出了长安,退守至泾阳观望。为了分化吐蕃和回纥联军,父亲欲单骑独闯回纥大营说服回纥统帅药葛罗,当时自己不放心,紧紧拉住父亲的马缰劝阻他,却被他用马鞭将自己的手打开,毅然单刀赴会。正是父亲单身独骑这份豪情震慑了回纥大帅药葛罗,答应父亲与大唐重修盟好,共同对付吐蕃。吐蕃人知道此消息后,吓得连夜就退兵了。想到这些,郭曙心中不禁豪情万丈,对玉真郡主说道:“好,不愧是我郭家人,巾帼不让须眉,你爷爷当年单人独骑进入回纥大营都不怕,我们如今闯一闯大唐的朔方军大营又能如何?走,咱爷俩就去会会这个徐廷光!”
  ……
  徐廷光正在大帐内独自发呆,最近一段时间,他经常这样一个人呆坐冥想。自从李怀光因对卢杞不满与朝廷渐行渐远,他看在眼里却无可奈何。因为李怀光的初衷只不过是想在奉天勤王立功后得到陛下亲自召见而已,谁想到权臣卢杞竟然百般阻挠而惹恼了李怀光,本来李怀光不过是负气才迁延怠战,自己也曾经当面劝谏李怀光要以大局为重,谁想到李怀光告诉他陛下居然要用‘伪游云梦’之计褫夺他的兵权,这令自己也很为难,毕竟有卢杞这样的奸佞在天子身边,任何一个在外带兵的将领都不能安心。李怀光后来拥兵自重,陛下虽然暂时远贬宰相卢杞等人,但是却无缘无故地赐什么铁券,谁能不怀疑陛下的动机呢?身为大唐朔方军的大将,按说自己应该忠于朝廷而不是某个统帅,但是,自河北四镇之乱以来,陛下昏聩,赏罚不公,造成将帅怨怼;纸上谈兵、指挥失误,痛失大好形势;信任奸佞、横征暴敛,百姓怨声载道……这样的陛下实在让天下将士心寒。另外,李怀光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一手将自己从一个小小的伍长提拔到大将军,纵然自己也不认同李怀光的所作所为,也同广大朔方将士一样反对他与叛贼朱泚暗中勾结,但是李怀光毕竟没有与朝廷公开刀兵相见,别人还隐忍不言,自己总不能在此时先跳出来反对李怀光吧。他每次都问自己,一旦李怀光与朝廷动兵,自己该怎么做?是做一个忠臣良将还是做一个只知道对私情知恩图报而不分善恶对错的糊涂人?每当想到这里,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与纠结。
  “报告将军,大营门外有两个朔方故人求见。”
  “朔方故人?那两人可曾说自己的姓名官职?”
  “没有,他们只说自己是朔方故人,姓郭。”
  “姓郭?”徐廷光脑袋里迅速闪了一下,莫非是汾阳王的家人?想到这,徐廷光马上起身亲自向大营外走去。
  来到大营门口,郭曙虽然不认识徐廷光,但徐廷光却认出了郭曙,他马上像碰到老熟人一样,抱拳说道:“哦,原来是郭大哥,廷光这厢有礼了,快快有请!”一边说一边向郭曙使了个眼色。郭曙心领神会,随徐廷光走进了中军大帐。
  进了大帐,徐廷光单腿跪地,抱拳施礼道:“末将徐廷光参见郭将军。”
  郭曙赶忙搀扶起徐廷光,说道:“徐将军太客气了,郭曙不敢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六哥的女儿玉真郡主。”
  寒暄过后,郭曙说道:“说来惭愧,郭曙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徐将军了,请将军见谅!”
  “郭将军当年随汾阳王在军中,我曾经多次见过,自然认识将军。但是那时我职位低微,只是个伍长,所以将军并不认识我。”
  “哦,如果当初郭曙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恕罪。”
  “将军这是什么话,谁不知道汾阳王虽然军纪严明,但是一向爱兵如子。”说到这,徐廷光直接把话题转入了正题,问道:“将军此时深夜造访,可是对目前朔方军的所作所为有所不满?”
  郭曙真没想到徐廷光居然单刀直入,一时之间到有些不好回答。
  还是玉真郡主反应快,接过徐廷光的话说到:“毕竟我们一家老小都在长安城内,今天是路过咸阳,因为郭家与朔方军有很大的渊源,所以顺便来看看朔方军现在的状况,还请将军不吝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