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借酒消愁
  入夜,鹿邑山的秋天与桂花一同到来,香味非常。
  皇后站在门外,看着庭院的那棵大树,那棵承载着她整个青春的树。
  “如幽在想什么?”皇帝从身后出现,将手中的披风轻轻搭在皇后身上。
  皇后转过身,手也覆上了皇帝的手。
  “臣妾在想年轻时的事情,那时若非在山下遇见你,恐怕我早已随着那场大雪一同去了。”
  “此话乃是妄言,你是朕的妻子,是天下的皇后,怎会如此福薄。”皇帝从身后抱住皇后,索性将整个脑袋靠在了皇后肩上。
  “只是可惜金姐姐,天妒红颜。”皇后有些感慨,叹息道。
  “是啊,锦妃确实可惜了。”皇帝将头抬起,怅然道。
  “可怜姐姐临死之前将玔儿托付与我,而我却是没将他照顾好,竟叫玔儿经此劫难。”皇后十分感慨,激动地不由落泪。
  皇帝见后心疼不已,忙拭其泪水,安慰道:“玔儿已经无碍,皇后莫要过分忧伤。再则,若要怪也得怪朕,是朕下的旨意,与皇后无关。”
  皇后收住泪水,不由为方才的落泪感到羞愧。
  “臣妾是否太过感性,身为一国之母,臣妾理该坚强些。”
  皇帝却是摇摇头,宠溺地摸了摸皇后的脑袋。
  “无碍,你既是皇后也是如幽,并非木头,该感怀便感怀,一切有朕。”
  皇后笑笑,挪开皇帝的手:“皇帝怎还如哄小孩一般。”
  二人相视一笑。
  “皇上就从未怀疑过臣妾与公孙大人吗?”皇后好奇道。
  皇帝沉思片刻,坚定地摇了摇头:“朕确有不满,知晓你与公孙的过往后,朕只后悔没有早些出现,朕只嫉妒那人不是自己。至于怀疑,我跟你上山来,多数乃是担心你的安全,而非监视。至于你与公孙之间的陈年往事,朕不愿去深究,也相信皇后。”
  听到此话,皇后不由心中暖暖的。
  鹿邑山,书院门口,有一处大石,四周由树木遮挡,再加之夜深人静,少有人来往。
  公孙北甫就利用这一特点,时常在此喝酒,今日心中不爽,越发借酒消愁。
  “啪嗒”,公孙北甫一个起身,堆积在身旁的酒瓶子悉数倒塌。
  公孙北甫喝有些醉,口中囔囔道:“桂花。”
  许是闻见了桂花的香味,公孙北甫晃晃悠悠地从灌木中走了出来,寻着味道跑到书院门前的桂花树下。
  公孙北甫傻笑着,弯腰拾起一朵地上的桂花,凑到鼻尖贪婪的吮吸着花朵的香气,临了还陶醉地别在了自己的耳尖。
  不远处,我与洛锦书正朝书院走来。
  “不想竟入夜才回到山中,前方便是书院了。”洛锦书惊喜道。
  我的鼻尖传来一丝浓郁的香气,闭眼惊叹道:“好香的桂花。”
  洛锦书笑了笑,指着书院门前的桂花树道:“那是我们书院最香的桂花,花开时,香气十里能寻。”
  我顺着洛锦书所指的方向,果真看见了一棵大桂花树。只是树下正还站着一个傻乐的老头?我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那老头竟直接在树下手舞足蹈了起来,嘴中竟还念念有词。
  “那是书院的看门大爷吗?”我指着公孙北甫,十分疑惑。
  谁想洛锦书此刻的脸色却不尽好看,一会白一会红。
  见洛锦书沉默不答,我径直走向公孙北甫。
  “老伯可是喝多了?”
  公孙北甫嘟囔着,像个孩子一般置气道:“我才没有喝多!你看这花,多美。”
  公孙北甫将耳间的花取了下来,凑到我眼前。
  我正欲配合地凑上去瞧瞧,谁知公孙北甫竟一个快速收回,得意洋洋道:“不给看,这是我的!”
  公孙北甫将桂花拢在怀中,表情傲娇。
  “这花美得就跟二十年前的一样。”
  公孙北甫笑着笑着就突然伤感起来。他耷拉着手,满怀在桂花落了一地。
  “可惜,终只是像罢了,只是像罢了……
  说着说着,公孙北甫竟猛地嚎啕大哭了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颇有些撒泼打滚的感觉。
  洛锦书属实看不下去,上前将公孙北甫拉起,欲将其拖到就近的竹屋。
  公孙北甫也不挣扎,摇摇晃晃地同洛锦书离去,临了还不忘指着天空,激动地大喊道:“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此话慷慨激愤,吸引了不少注意,已有些许弟子被惊醒,披了外衣出门查探。
  “是谁在大声喧哗。”
  我见状不妙,立刻三步并一步,快速跟上洛锦书。
  公孙北甫一路上不是吵着要摘花,就是大喊大叫,好不闹腾。我与洛锦书连哄带骗,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公孙北甫带进了屋。
  令我们没想到的是,一进屋子公孙北甫倒是立刻安静了不少,沾床即睡,此刻正酣睡在床。
  我看着酣睡如猪的公孙北甫,又想起方才一路上,他不是拔我头上的珠花,就是扯我的头发,好不生气。
  现下他的手上便还拿着我的花簪呢!我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欲将簪子抢过。
  可谁知,那公孙北甫睡便睡了,手竟还攥地这样紧,不论我如何掰扯,皆是纹丝不动。
  我只得放弃,疲累地瘫倒在侧。
  在别院寻找了一圈的洛锦书却是无果而归,嘴中还念叨着:“怎不见南陌师叔。”
  我未曾听见他的念念有词,只是抱怨道:“现下我该去何处?你不会是想让我与这个糟老头子挤在一处吧?”
  见我眼睛瞪得提溜圆,满脸充斥着不愿,洛锦书却是不禁低头一笑。
  看着洛锦书低头笑着,我心中更是不确定,皱着眉又回头看了看床上邋遢的公孙北甫,不禁瑟缩了身体,弱小地双手环抱住自己。
  洛锦书红着脸,憋住笑意道:“自是不会,你随我来。”
  其后,穿过一处竹林,洛锦书将我往更深处带去。
  却见山崖旁,小溪源头处,竟独独坐落着一处小屋,优雅别致。
  院外的大门半敞,内屋灯火通明,像是有客来访。
  洛锦书也毫不客气,直接领我进入了院中。
  “楪祈可在?”
  楪祈听见声响,连忙从屋中跑出来,惊喜地抱住了洛锦书的大腿。
  “洛师兄!”
  洛锦书蹲下身,与楪祈齐平,亲切问道。
  “近日楪祈可乖?”
  楪祈昂起她那小小的头,满脸骄傲:“楪祈可乖了,楪祈听公孙先生的话,还带回来一个姐姐呢!”
  话音刚落,只见言默从屋中走了出来。
  我惊喜不已,冲上前去,激动地将言默一把抱在怀中。
  许是见到亲人,近日的委屈更是肆无忌惮地涌上心头,哽咽万分,眼睛竟湿润了起来。
  “你可莫哭,一会再将我带哭了。”言默笑着,伸手轻轻拭去我眼睛的泪水。
  我连忙抹去激动的泪水,挤出一个笑容:“我才不哭呢,与阿姐团聚,我该高兴才是。只是阿姐怎会在此处?”
  “此事说来话长,先进来罢,我慢慢说与你听。”言默让开路,将我拉入屋中。
  烛影更深,余蜡堆积在碗底,茶水过半……
  “原是如此,阿姐一路当真不易。”我不由感叹道。
  言默却是淡然一笑:“若非南陌公子,恐怕我此刻连坐在这与你絮叨的机会都没有了。”
  南陌一听此话,竟激动地从凳子上站起了身:“言姑娘严重了,在下只不过举手之劳。一路来,言姑娘说了太多感谢的话,鄙人实在是愧不敢当了。”
  此话毕,众人皆默,见氛围有些尴尬,我笑着开口道。
  “洛师兄救了我,南陌师叔救了言默阿姐,我们当真是有默契,此番乃是缘分呐。”
  只是此话好像并无甚作用,众人还是不语,只有洛锦书瞧出了我的尴尬,连忙配合道。
  “确是缘分,只是天色已晚,我们的缘分恐怕还有改日才能再续了。在下与南陌师叔就不打扰二位姑娘休息,先行告辞了。”
  洛锦书起身拜别,就欲离去,岂料中途,竟杀出了一个楪祈。
  只见楪祈抱住洛锦书的大腿,满脸委屈道:“洛师兄才刚来,这么快就要走吗?”
  洛锦书蹲下身,耐心解释道:“现下太晚了,舟车劳顿,你无忧姐姐现下定是十分疲倦,我走了无忧姐姐才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可好?”
  楪祈回头瞪我一眼,不知为何,楪祈年纪虽下,却十分有杀伤力,我分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仇视。
  只是此表情转瞬即逝,楪祈转头又恢复了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朝洛锦书摆出一脸乖巧:“我听洛师兄的,那师兄明日要记得来看楪祈哦。”
  洛锦书笑着摸了摸楪祈的脑袋:“师兄何时骗过你。”
  得到满意的回答,楪祈这才将洛锦书放开,直至洛锦书走远,楪祈仍依依不舍地倚着门看着洛锦书离去的方向。
  这也太像洛锦书的小情人了吧!
  我心中正感叹道,抬眼却见楪祈早已愤恨地盯着我。
  “你是洛师兄带回来的?”
  楪祈步步逼近,像极了一个小魔头,眼中仿佛升起一团熊熊大火,欲通过眼神将我烧死。
  我不由打了个冷战,叹息腹语道:“今后的日子定又不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