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马车夫格雷
  四年后,战争结束了,由科米亚特王国和米迪斯兽人联盟达成和解,由米迪斯兽人联盟的退兵作为战争结束的标志,人们至少可以在一段时间内免受战争的苦难了。
  不过贫民窟并非如此,特别是索亚贫民窟,战争的结束甚至加剧了他们生活的艰苦,没有“免费”的粮食这让他们十分困扰,要知道,任何人都不能在一个和平的年代偷鸡摸狗,毕竟总会有穿着制服的高大男性将他们踹回腐烂的贫民窟。
  当然,有人想尝试着走出贫民窟,他们想工作,只是事与愿违,没有人愿意雇佣一个在贫民窟里出来的家伙,天知道哪天店里的贵重物品会随着那不靠谱的店员一同消失,他们更愿意雇佣正在寻找工作的年轻普通人,谁都会如此。
  索亚贫民窟已经有很多人饿死了,吃人,当然是尸体,早已是司空见惯的景象,可以说,索亚贫民窟早已成为了人人唾弃的人间炼狱,在这里能活过一个月都能引人啧啧称奇。
  “这里已经没办法再让我们活下去了……”艾弗尔脸色苍白的看着他的妹妹,艾芙本身就瘦弱的身体在饥饿的加持下更显瘦小,即使女性在如何追求苗条的身材也不会瘦成艾芙的样子;她简直像脱水了的尸体一样干瘪,眼里布满血丝,早已看不出人样,金发像毛球一样卷在一起,或许是因为营养不良,她的金发早已如深秋的树叶般枯黄。艾弗尔的状态更差,他几乎连走路都成为了对自己的一种挑战。
  他们的母亲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去了,安葬家人这种过于奢侈的事在贫民窟不存在,作为人子,他不愿吃下亲生母亲,但作为一个正活着的人类,他选择将自己母亲的尸体作为交换筹码从他人那里换来了粮食,在艾弗尔看来,这很值得。
  “哥哥……”面色苍白的少女发出的声音就像是被水泡过的纸一般薄弱,似乎能听得到死神在艾芙耳边低语。
  看着自己虚弱的妹妹,艾弗尔意识到自己必须得活下去,他还有那可怜的妹妹,艾芙,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同时也是最后一丝自己活着的希望;而自己又是艾芙唯一的依靠,他不想在这个无知且纯洁的孩子面前表露出一点儿的疲态,他必须得硬撑,这不是孩子气的逞强,而是作为一个永远都不会倒下的兄长。
  可即便他求生欲望再怎么强烈,艾弗尔也没办法左右自己现在的状况,他下意识的握住盖在身上的大衣,柔软的兽毛早已粗糙不堪,他想起来了四年前的那位好心人,于是,他选择了向贵族求助这条自己厌恶的道路。
  “对别人低声下气的活着总比死在这种鬼地方好。”顽强的兄长这样想着。他拿起搁置在右手边锈迹斑斑的军用匕首,艰难的将大衣划破取下一角,面对妹妹疑惑的眼神,他终于微笑出来,他连说话都感到疲惫,只能给自己妹妹一个半吊子的笑容。
  拿起大衣,他搀扶起来自己的妹妹,像残障人士般一瘸一拐地走着;贫民窟外的街道是光鲜亮丽的,水果摊、首饰店、服装店以及武器店和防具店,这些似乎都与这两个悲惨的家伙无缘。街道上的他们格外引人注目,一个披着老旧大衣的少年一瘸一拐的牵着骨瘦如柴的少年的手。
  艾弗尔早就已经不在乎他人的眼光了,可艾芙不同,她从未离开过贫民窟,将一切都教给了她可靠的兄长,当他们成为人群眼中的焦点时,一股寒意似乎扑上了她的后背,泪水似乎随时都要喷涌而出,可她很明白,自己不能落泪,更何况,她应该也没有那个精力去哭了。
  艾芙跟随着兄长的脚步停在了一家交易所前,从店面看这是一家老店了,艾弗尔走到门前,艾芙牵着兄长干瘪却可靠的手紧随其后,艾弗尔敲了敲门,即使使劲全身解数也只能发出三岁小孩就能弄出的响声,那微弱的敲门声几乎很难听到,但老旧的木门依然还是缓缓的为兄妹二人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年过半百头发发白胡子全白的老人,老人见来客虚弱的不行,管不了太多的就把他们招呼起来让,他们坐在椅子上。
  “老先生您好,”艾弗尔微弱的声音让人质疑他是否真的讲话了,“请看一下这个。”说着,艾弗尔将一直挂在身上的大衣递给老先生瞧。
  老人接过大衣,瞧了瞧又摸了摸,最后开口道:“很遗憾,这件衣服在几年前想必能卖出一个好价格,但现在已经太过破旧,更何况还有被划烂的痕迹,如果要换成戈尔的话,最多我只能给你们16个。”
  “感谢您,”艾弗尔道,“请问您愿意用其中的几个戈尔来给我们些水和食物吗?”
  “当然可以。”老人似乎等他们这句话很久了,急忙为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准备食物。
  这位年迈的老人是这家交易所的老板拉夫,他开这家交易所已经有三十多年,是深受信赖的老板,同时他也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这也是艾弗尔愿意来到这里的最大原因。
  很快,拉夫给艾弗尔兄妹端来了两杯水和四个面包,这一共用了艾弗尔两个戈尔,他和艾芙狼吞虎咽的将面包和水一股劲的塞进肚子里,他们早已不记得上一次吃下能被称为“食物”的东西是多久了,但现在,他们的确是再次尝到了。
  拿到了十四个戈尔后,他们必须要考虑便的是要如何到达卡斯区域的艾尔特伯爵的府邸。他们所在的索亚区域与卡斯区域算不上遥远,但也不近,步行过去未免太过不切实际,可十四个戈尔坐马车又是困难的。
  当艾弗尔开始询问去往卡斯区域的价格时,所有人都刻意的避开了这两个脏孩子,有搭话的人出价也全都是在20戈尔以上,本不应该是这么高昂的价格,想必是为了刁难艾弗尔,那本该冉冉升起的火苗似乎正被雨水扑灭着。
  “艾芙,她还有未来,与毫无光明的我不同,她会嫁给一户好人家,然后过上平凡且幸福的一生,对,她得活着,她必须得活着。”艾弗尔紧握住艾芙的手暗自下定决心。
  在多次的寻找后他终于又找到了一个马车夫,他放开紧握的手,对艾芙道:“艾芙,你在这里稍微等一等,我去和那位先生聊一聊。”艾弗尔对着自己亲爱的妹妹说道。等艾芙点了头,艾弗尔转头就去和马车夫聊了起来。
  “先生,请问您可以载我的妹妹去卡斯区域的艾尔特府邸前吗?我愿意将我身上的所有钱财,甚至是性命都交给您,您可以把我卖给某位奴隶商人,或者您留下我为您做牛做马,不管怎样,我恳求您可以载我的妹妹去艾尔特府邸。”他不再在乎自己的尊严与性命,只想艾芙活下去,这已经成了一种执念,只要艾芙过得好,他只是这样想着,等待着马车夫的回答。
  “你有多少戈尔?”马车夫问。他已经步入中年,留着大胡子,身长约有六尺,手臂十分壮硕,好像储存着无穷的力量。
  “十四个。”艾弗尔如实答道。
  “够了,我收你十个,载你和你妹妹一起去艾尔特伯爵那,人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车夫回答。
  “您没骗我?”
  “骗你干什么,我难不成真想把你卖了?那我直接答应你的要求不就得了。”车夫不屑的耸耸肩,看了看四周询问艾弗尔的妹妹在哪儿,艾弗尔急忙去叫艾芙,两人乘上马车准备前往卡斯区域。
  马车十分的廉价,就是一匹马和载人的一个小包厢,小包厢里除开艾弗尔兄妹还有一口外出常备的锅子,锅子里有几双木勺,同时方锅子的地方还有一个用黑布包起来的东西,艾弗尔没敢乱碰。
  而随着车轮的转动,疲倦便随之侵袭了艾芙的身体,她放空了自己,然后靠在了自己兄长的胳膊上睡着了,有规律的一呼一吸,艾弗尔也有些困倦,索性就这样直接睡去。
  ……
  “格雷那家伙好像是拉了两个贫民窟出来的小孩是吧?”在格雷的马车驶去不久后,一位瘦小的马车夫对另一位壮硕如牛的马车夫说道。
  “是啊,那个小孩还找过我呢,我没理他。”高大的马车夫回应道。
  “而且啊,我听说就收了十戈尔!”瘦小的马车夫不敢相信的说。
  “真的假的?就算他们不是贫民我也得收十五个戈尔,没想到格雷那家伙这么好心肠?”高大的马车夫也调侃道,摊了摊他粗壮但脏兮兮的手。
  “他要真这么做生意,迟早得赔死。”瘦小的马车夫冷嘲热讽道,而远处格雷马车的踪迹早已不见踪影,只有他们二人仍然讨论着由格雷的马车而卷起的阵阵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