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日落黄昏。
  一老人大刀阔斧地坐于石凳上,他双目紧闭,脸色纵横沟壑,一道深可及见的刀疤贯穿了他的整个脸部,看起来狰狞恐怖,令人惊吓不已。
  地上仅仅用大石头压了一张麻布,上头只写了两个字。
  算命。
  路上行人皆避之不及,萋萋却若有所思。
  她转过头来,笑着对还在垂涎面饼的童生说,“童生,我对那摊上的碧玉簪子喜欢得紧,你可否为我买来?”
  这是萋萋第一次对童生提出要求,他虽诧异,但也还是小跑着去买了,那首饰摊就在面摊的附近,那面疙瘩实在好吃得很,要是快点,还能再吃一碗。
  童生美滋滋地小跑着去了,萋萋驻足片刻,终究还是鼓足勇气往算命摊子走去。
  “老人家,您这算命……”萋萋话还没说完,老人突然睁开眼睛,眼珠虽浑浊,眼神却锐利无比,直直地射往人的心里面,萋萋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后退了几步。
  “我……我……”萋萋半天话说不利索,行人目光纷纷往这里集聚,她脸臊地通红,转身就想走,没曾想老人却叫住了她。
  “女娃,愿为你送五文钱烧饼的男娃,才是你的良缘。若错过了,你往后一生都将颠沛流离,甚至最终死无葬身之地。最后切记,万万不可孤身一人去城东,否则会发生意想不到之祸事。”
  老人家说完后,开始闭目养神,动静默然,就像一尊神像。
  萋萋茫然,她还未曾开口说些什么,这老人家就已知晓她心中所想,也不收她银钱,可真是高人一位。
  但是……五文钱的烧饼,楚先生会送予她吗?若是其他男子送的,那么她又该当如何……
  她为这一番话乱了心神,忧愁地站在原地,此时童生也小跑着过来,“萋萋姑娘,这是你要的碧玉簪子。”
  “好。”萋萋随意地应答了一声,就默默地往前走。
  童生看着手中的簪子,不知所措地挠挠头,怎的去了一趟之后她就成这样子了呢?
  难道是他太慢了,让她等了太久?
  女子心思可真难揣摩……
  去药堂的路不过一刻钟,萋萋收拾好心情,与童生一同往前,有一小子却突然蹿出来,跑到她的面前。
  “萋萋姑娘,我……”
  萋萋抬眼一看,正是经常来骚扰她的那个登徒浪子,气得她怒火中烧,“你还来是要做什?”
  童生也挡在她的面前,厉声警告他,“不许对萋萋姑娘乱来,你若这样,我就报告官府!”
  “萋萋姑娘请不要误会,我叫王生,”王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若小生前些时日做了什么令萋萋姑娘不开心的事情,小生自当赔罪。”
  伸手不打笑脸人,萋萋并不想当众把事情闹大,她冷着脸问道,“那你今日来又为何?”
  “小生见萋萋姑娘实是欢喜得很,又不知如何说起,小生哥哥便让小生看一本书,说这书是男子如何……如何……女子会喜欢……”王生窘迫地摸摸鼻子,实在是说不下去,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看书之后,便像中了降头一般,当众做出如此荒唐的行为。
  那次被楚大夫当头一喝,似是敲醒了他,回去之后,不仅一把火把那邪书烧掉,更是把自己关入房门反思。
  “萋萋姑娘,小生今日来是向你请罪的,”王生向她作了一揖,诚恳地说,“小生日后定不会再对萋萋姑娘出此荒唐之言了。”
  萋萋脸色微松。
  “如此甚好。”
  王生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递给萋萋,“小生在路上买了一些烧饼,若萋萋姑娘不嫌弃,还请收下,就当是小生的赔罪。”
  童生鼻子嗅了嗅,香味弥漫,他正要接过去,却被萋萋按住。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惊讶不已,问道,“这烧饼是几文钱?”
  王生见萋萋脸色大变。忐忑不已,他说道,“这烧饼是一刻钟前买的,还有温热,并无问题。”
  “这烧饼买了几文钱?快说与我。”
  “…五文钱。”
  萋萋下意识地往后看去,却见原来坐着的老人消失不见,只余下空荡荡的石凳。
  她震惊不已,再次问道,“几文钱?”
  “五文钱。”
  看着二人茫然的样子,萋萋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脸色煞白,强装镇定,烧饼也不要了,拽着童生的袖子就往药堂方向走。
  “姑娘?萋萋姑娘?”
  王生不知所措地拿着烧饼在后头喊着。
  萋萋头也不回,嘴里还一直呢喃着,“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这世事哪有如此多巧合?只是去算命摊子,那老人家便说与我五文钱烧饼的男子就是良配,随即王生便出现了。
  定是那王生与人窜通,私自蒙骗与我。真是个小人。
  但是颠沛流离……死无葬身之地……
  今日休息,楚大夫立于窗前,闭目养息。随即看见萋萋姑娘魂不守舍地冲进来,童生紧追其后。
  因萋萋已把祖屋抵债用于为父亲安葬,楚大夫便为萋萋提供药堂的内房为安置之所,瞧着她神魂颠倒的模样,楚大夫蹙眉,询问童生,究竟发生何事?
  童生一五一十地把今日所见说与楚大夫听,他也不知何事竟惹得萋萋生气。王生虽说之前如登徒浪子,但今日也算略有诚心,买了烧饼赔罪。但萋萋姑娘却生气异常。
  楚大夫看向远方,皱眉沉思。
  萋萋埋于被褥之中,思绪万千……难道王生真是她的良缘?但此人非君子,之前还如此调戏于她,今日虽赔礼谢罪,但谁知是否图谋不轨?
  楚大夫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是个真正的君子,若能跟了他,就算只做妾,就算颠沛流离,她也不怕……只是楚夫人……
  之前听童生说,坊间也有许多女子倾心于楚大夫,但是他总以已有家室的理由拒绝,但是童生却说不曾见过楚夫人……
  楚夫人……真的在吗?
  每日关门打烊后,楚大夫总是往城东的方向走去,他并不居住于药堂。若能打探到楚大夫的住处,是否就有机会一窥楚夫人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