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定策
  “你们都给本营主提起精神认真训练,我可把话放在这儿了,风字营也就不说了别人是轻骑,可咱山字营要是被赵贵那小子的林字营给比下去了,那我扒了你们的皮不可!都听见了?
  啊.......啊切!老子这不会是感冒了吧!”
  一个重重地喷嚏下,此时正在军营中分批操练着军士的须卜鹿姑揉了揉鼻子颇为疑惑地抬头望了眼晴空万里的天空,话说这天气也不冷了啊,况且自己的身体向来很好怎么会偶感风寒呢?难不成是有谁在议论我?
  须卜鹿姑满脸疑惑地站在原地,他并不知道自己还真就是猜对了,的确有人正在背后说他,不过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人便是自家军主张景宗。
  眼下张景宗暗暗嘟囔两句后再度抬起头来,显然方才的一段谈话已是让他再度进一步的认识到了苏绰的能力,对方不仅一阵见血的指出了元魏当下所面临的诸多问题,更是断定元魏未来的走势。
  毫无疑问在两人看来元魏绝对已是国运不久,可更让他感兴趣的是苏绰对于未来天下大势的变化有什么看法,以及对自己这位怀荒镇军主的未来有何谋划。当下他便就此再度提出问题,而这一次苏绰仍旧没有让他失望。
  只见苏绰略作沉思后说道:“先孝文帝改革迁都洛阳以来虽国势日益强盛,然则自宣武帝起宗室诸王鲜卑贵胄便已是滋生腐朽,以至于元详,元禧之辈当道,元琛,元鉴之流危害地方早已被民不容!
  众多民户又苦于压迫,地位尚且不如农夫,如此情形下暗流涌动,有识之士蓄势待发,而这柔然南下便是一把火!据绰看来此番北地必定大乱而各地豪强必趁此机会纷纷起势,攥取更多的土地与权力,如此情形下虽魏廷尚存可不过也是苟延残喘只待霸主携大势取而代之!“
  苏绰口中的宣武帝名为元恪,是元魏王朝第八位皇帝,当今明帝的父亲。
  这位宣武帝在位期间扩建洛阳城,巩固汉化基础,向南朝发动一系列战争攻取益州之地。向北攻打柔然,使得领土疆域大大拓展,国势盛极一时,不过其在位后半期,外戚高肇专权,朝政日趋黑暗,国力逐渐衰弱。
  而对于诸王宗室的腐朽势力宣武帝不但没有采取有力的遏制措施,反而积极推行宽政,减轻刑法。他的做法很大程度上是对鲜卑宗室贵族和汉族世家大族的宽纵,也正是因为他的宽纵措施使元氏宗室集团的腐败加剧。
  可以说宣武帝施政试图以宽纵的措施营造国内太平的景象却使统治集团的腐败风气蔓延,浸透国家机体,腐蚀整个社会。同时他的文治措施还加深了鲜卑贵族和汉族世家大族之间的矛盾,元氏宗室为了发泄宣武帝进一步提高汉人地位的不满便加倍地贪夺、聚敛、挥霍纵欲,甚至一些元氏宗室开始反叛朝廷。
  听到这里张景宗不由是拍案而起,击掌赞叹不已,苏绰对天下大势变化的判断一点不错,柔然南下成为了点燃一切矛盾的火焰,边镇镇民不堪压迫揭竿而起虽无法推倒魏廷可却以此让无数人看到了魏廷腐朽的本质。
  在这种情况下一切如其所言,众豪强如尔朱荣之辈借势而起,不仅得到了更多土地也攥取了更多权力,使得魏廷真真正正衰落,皇帝成为了徒有虚名的木偶只待真正的霸主携大势而代之。
  苏绰能够完完全全地看清这一步让张景宗惊为天人,倒吸了一口寒气,但旋即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既是如此,先生有何教我?!“
  当初元末群雄并起,占据浙江、四川、湖广的张士诚、陈友谅、方国珍等纷纷称王称帝,这自是使得朱元璋也心痒难耐便征求学士朱升对他平定天下战略方针的意见,然而朱升却说:“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这九字真言让朱元璋敬佩不已从而以此奠定帝业,更是让无数后来者奉为真言,其中便有张景宗。
  在他看来既是天下大乱那么自己也理应效仿此举方能长久,只是让他意外的是苏绰却缓缓说道:”大变之后主公当占据一地速速王之!“
  话音落下张景宗瞠目愕然,他当真是没想到这位被自己看作是能与萧何比肩的相才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没有水平的话来!什么叫占据一地速速王之啊,难道苏绰不知道什么叫枪打出头鸟吗?自己一旦自立称王那立时便会沦为众矢之的啊!!
  倘若不是明朝还远在历史的长河中,而自己一时间又找不到好的反驳之例,当真是要立刻好好教教这位苏绰先生了!!
  在方才的交谈中张景宗已是知晓了苏绰字令绰,当下他便稳了稳心神斟酌着说道:”令绰啊,不是我张景宗对你的才能有所质疑,而实在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元魏虽无道可实则已是占据北方过百年,实力不可小觑,想要占据一州一地虽有你相助于我而言并不难,可一旦我冒然称王那必定诸多宗室豪强定会群起而攻之啊!!!“
  张景宗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情,难道苏绰连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都不明白吗?
  不过苏绰闻言不但没有丝毫想要辩驳的意思反倒是摇头淡然笑道:”主公有所不知,绰已有言,大变之后主公当占据一地速速王之,这大变便是指魏廷被人控制,魏廷名存实亡之时!!!
  那时北方大地必定已是群雄并起,而有枭雄挟天子已令诸侯,届时主公只需占据易守难攻之地率先称王,再废除魏廷治下民户,军户,农户,镇户之分,必定万众归心纵然有军来攻也无需可惧!到时战事胶着各地军阀也必会纷纷见势效仿主公称王,让挟天子者疲于奔命!!!
  那个时候纵然挟天子者有朝廷虚名又能如何呢?
  天下苦元魏久矣,主公只需以仁爱待民,对各族百姓一视同仁即可!主公可别忘了,昔年陈胜吴广率先称王起义时盛况何其令人赞叹,若非其小胜之后贪图享乐又怎会落得兵败身死的地步呢?难道主公您自付比之陈胜吴广尚且不如吗?“
  苏绰笑望着张景宗,而短暂愣神后张景宗也终于是露出了开怀的笑意,两人不约而同发出了畅快的笑声!
  苏绰之笑乃是良马遇伯乐,怀才投明主的喜悦,而张景宗则是豁然开朗,后叹不如的服气之笑。
  苏绰的一番话让他终于是意识到了自己此前从未看到过的东西!
  是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在原本的历史脉络上便是群雄并起后尔朱荣携天子以令诸侯,坐拥洛阳,雄霸北地,使得饶是高欢也只能暂时依附于他,仰其鼻息,可自己却忘了在这一过程中几乎是形同自立的贺拔岳啊!这哥们儿可是逍遥自在地好着呢,若不是之后被高欢使计杀害又哪有宇文泰的上位呢?!!!
  正如苏绰所言,日后按照历史进程比现如今的自己还要强大的尔朱荣定会逐渐坐大,而后携天子以令诸侯,在这样的情况下魏廷名存实亡不正好是自己的机会吗?!!
  退一步而言即便没有尔朱荣也会又有其他的哪个大军阀,例如刘荣,王荣去做这种挟天子的事,那像自己这样实力稍逊一些的不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退往一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自立吗?不用去掺那趟浑水,不用去和那些根深蒂固的宗室外戚们争斗,而是一心一意打造属于自己的地盘,这不好吗?!!
  只要自己前期不去招惹尔朱荣,那这位想要号令天下的哥们儿想必也没功夫操心自己吧?!!
  毕竟元魏可不必当初的汉朝那般人心所向,也远不如后世的元朝那样在朱元璋,陈友谅等人坐大称王后还能挤出数十万的兵力来!元魏到时候已经只剩下个名头了,而且连这个名头都是臭的,如此情形下自己选个好地方自立改革,还怕没人拥戴吗?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尽管面对未知会有无穷无尽的危险,可眼下明明危险不大,况且所得的报酬却极为丰富!不容忽视啊!
  那回报便是滔天的名望!那回报便是无数不堪压迫重负的百姓!那无疑是在漆黑的夜色中点了一盏明灯给天下的有识之士!
  遥想陈胜吴广当年大泽乡起义何尝不是如此呢,天下云集响应啊!就连陈胜兵败逃亡之后,为了稳定军心广陵人召平也不得不假传陈胜的命令授给项梁楚上柱国的官职这才使得项梁项羽两人能够稳住楚地大局啊!更别提刘邦称帝时,也必须追封陈胜为“隐王”了。
  由此可想而知率先称王的好处是巨大的,风险则完全能够接受!
  既是如此那自己何乐而不为呢,又何需死死抱着那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九字真言不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