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无奈
  张景宗此刻当真是彻底认识到了对方的厉害,这番分析不仅是针砭时弊,更是直截了当的道出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政体间对于己方军队的影响!
  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也毫不为过!
  这不正是当年汉朝大将军卫青与冠军侯霍去病能够大破游牧民族的代表匈奴的重要原因之一吗?世人皆认为卫青与霍去病天生将才无可匹敌,可要大家来说两人厉害在哪里,除了细数那番功绩外又有几人能够真正道出其中的门道细节呢?
  此时受对方一言点醒,张景宗不由想到卫青当年的战术,那便是不与骑术弓术皆强于自己的匈奴人比拼远距离骑射,而是把中原步兵惯用的正面冲锋战术移植到马战之上,用肉搏战来抵消掉匈奴人引以为傲的骑射优势。军纪军阵是中原王朝的长处,游牧民族的短处,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正是卫青取胜的手段。
  而大名鼎鼎的冠军侯霍去病呢,他更是屡屡用奇袭切断匈奴军的后路,从而迫使对方进入与自己的正面搏杀,亦或是突然偷袭一举大破匈奴。
  两人对战机的把握,对灵活运用冲击战术的时机掌控是上天赐予汉武帝的礼物,而此时自己跟前的这位苏姓年轻人更是上天赐予自己的礼物!
  张景宗这般想着目光中不由闪现出贪婪的目光,他像是盯着一位绝世美人般凝望着跟前与自己年岁相差无几的年轻人,这样的怪异目光让苏姓年轻人也一时颇有些如坐针毡。但张景宗对此却毫不在意,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而像此人这样眼光长远,心怀韬略的谋士更是自己所急切需要的。
  如果说苟南一是一时之选,可谋一城一地,那才干在其之上的舅父张宁则足能够稳定边关乃至是半个北地,但跟前这位目光独到的年轻人在张景宗眼中却是真真正正的大谋士,不过在这之前张景宗却还有一个问题需要对方为自己解惑。
  当下他略整衣衫而后问道:“苏兄,倘若雁门关破当何解?”
  此时此刻这件事张景宗眼中已远不是是否要出兵相救陶参的膝下两子了,他是想要以此看看这位苏姓年轻人的真正本事!
  而此时他所问的也正是关键中的关键,倘若雁门关被柔然人不幸攻破了,那方才的一切推算细说也就立时变得毫无意义,如果这位苏姓年轻人真是有着安邦定国之才那此人理应已有万全之策,若非如此万难让自己心服口服。
  不过当他说出这话后却是有些懵了,因为在闻听此言后这位苏姓年轻人竟是闭口不语反倒将目光饶有兴致地投到了张景宗自己的身上!那眼神中带着审视也含着期待,显然这从头到尾都是一次平等的谈话,这不仅是张景宗在挖掘对方,这苏姓年轻人也在不断考量着张景宗!
  这是一次双向的选择。
  古往今来可远不只是主择臣啊,具有远大志向抱负的臣子与谋士也同样在选择他们的主公!
  张景宗不是傻子,他心中很快便清楚了这一点,在心中苦笑的同时他也知晓想要将人才招揽麾下可不仅仅是虎躯一震散发出所谓的王霸之气便可以轻松做到的。自己不是什么天命之子,从初到这北魏末年至今,自己麾下的苟南一,库狄云,赵贵等人一个个也都不是三言两语就纳头便拜的。
  他们中如苟南一是在危险中求自保,在看到了自己的勇武与身份后投效的,如库狄云,须卜鹿姑两人是本就隶属于自己麾下又追随自己冒险追击柔然人,背水一战从而以军功认可了自己,至于那虎贲校尉独孤浑焕更是一路从草原上杀出来的交情!
  这些文臣武将里没有一个人是因为所谓的王霸之气投的自己,张景宗也明白这一点可眼下一时间他也不知从哪儿说起啊!
  他望着依旧满怀审视与期待的苏姓青年,又感受到身后侍立亲卫的灼灼目光,心中当真是苦笑连连。
  我说苏大兄弟啊,你这是要想知道我的志向还是怎么地啊,你倒是先给我个准话给我个话题我才好接下去啊,就算是考试不也得先给个题目,考的也是命题作文嘛?!
  你总不能让我就这么一来就一把攀住你就说:“嘿,哥们跟我整个大的,魏廷迟早完蛋,咱撸起袖子单干得了,还有那个什么宇文泰高欢可都不是好东西,咱得小心点,听哥哥我的准没错!!”
  我要是这么说了话是没错,道理也是这么个道理,可我倒是怕把你给吓跑了啊!
  毕竟现而今眼目下魏廷还是好端端的纵使柔然南下也不会影响到国本,没办法,谁让这些草原哥们就喜欢放羊遛马呢,他们只是将整个中原视作了一个大的猎场,没事了就来猎一圈然后就扛着猎物心满意足的走了,改天再来,你真要是让他们来治理人家还不愿意这么麻烦呢!
  鲜卑一族就是最好的例子,当初拓跋氏问鼎半个中原,按理说鲜卑一族的各个部落见家族里有人发达了理应过来跟着享福才对,毕竟独孤浑氏活生生的例子在那摆着,即便是先叛再附咱拓跋氏也念着旧情给你个荣华富贵,在这样的情况下应当是没人再愿意继续待在那草原上了才对吧。
  可偏偏就有着大量的鲜卑氏族依旧愿意在草原上自由自在,中原混乱不来,你打你的便是,但哪怕是你跟我同出一脉都是鲜卑人,只要是你在中原站稳了脚跟,在我眼里你都是猎场我就要每年来一次!
  这是游牧民族的常态,也是此刻大多数魏廷朝臣没有将南下的柔然人视作心腹大患的原因。
  想到这里张景宗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亲卫摆了摆手让对方退出了房间只留下自己两人,待亲卫们重新关上房门这才回首笑着说道:“苏兄不妨有话直说,你我二人无需顾及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