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先锋兵
夜色漆黑,残月在乌云中穿梭隐匿,大地之上并无多少光泽。九原县城西十里,光芒冲天,狼烟四起,俨然成了一片火海。
冷风呼呼作响,霜气弥漫,烟霜荡动之下,似有兵士齐齐聚集。
寒气弥散之间,早有一伙飞马兵冲上前阵,探查“敌情”。
这伙飞马兵共二十骑,是张忠下探敌前锋。
来九原县城二十几天,张忠在得到马涛番薯地的支撑之后,便开始招兵买马,所谓招兵,灾兵足以。而二十骑马匹,是将番薯贩卖到武都,得来钱贯,而后在武都就地购买而来。
二十骑骑兵先锋,加上剩余步兵,倒是有严整的军兵格局。
张忠颇有整兵之道,能在短短二十多天的时间内挑选并训练出二十个探敌先锋骑兵,算得上神速。
骑兵打前阵,张忠自驾一匹驽马随后而来,步兵整齐划一,行动有素,不敢骚乱,所有士兵都是轻装上阵,人头攒动之间,速度极快,像一支支黑色的利箭。这队兵马边走边藏,随时埋伏,提防前敌。
寂静的黑夜之中,噗噗的脚步声几乎一致,迅速而有节律。
“吕公子,以烽火引走灾兵,这招真是高啊!”张桐悄悄从后营窜出,半蹲在吕先面前,竖起大拇指。
此时留下的二三十灾兵,都聚集在中营待命,至于后营,根本不去顾及。
吕先微微一笑,低下头,小声说道:“唉,灾兵毕竟是灾兵,就算张忠有才管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将他们训练的足够警,甚至离普通官家将领统治下的士兵还有一段差距!”
“如今留下来的灾兵都聚集在中营待命,你们即刻便可行动!”吕先将眼神朝后营草丛中扫了一遍,张桐行了势,便从草中掠出二三十个身影。
后营帐篷后面本就有运送番薯的木质车辆,虽无配马,却是人可拉,只是,木车不过十辆,若运送营中番薯,一次最多拉走三分之一。
“吕公子,如此多的番薯,我们只能得一小部分,实在可惜!”张桐钻进后营帐篷瞅了一通,惋惜的说道。
吕先嘴角一横:“张大哥,既然来了,就将这番薯洗劫一空,你只想拿一小部分?”
张桐脸上露出一丝难色:“吕公子,城西火把场距此处十多里路,而我们山坳口,距此地七八里路,运输番薯只能借助营中木车。运送一趟,而后返回,想必张忠已经发现火把不过是引敌之计,火速赶回,如此,我们可不是只能运输一次?”
吕先心思缜密,何曾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张大哥有胆量的话,不妨碰碰运气!”吕先笑道,“就赌你来往运输三次,张忠并不返归。”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不成,被张忠灾兵围堵,我们可都要死在这里!”张桐脸色变得凝重,言语之间有战兢之意。
“张大哥,若是信得过我,自然与你周旋,你看如何?”吕先眼眸中露出一股神秘。
“哦?吕公子又有办法?”张桐惊讶。
“张大哥,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信得过我就火速运输番薯,否则,等张忠的灾兵回来,那可就晚了!”吕先心中有些底细,并不明说。
“弟兄们,快点,将所有的番薯抬上车!”张桐不敢废话,将一招,三十几名弟兄应声而上,脚轻便,行动迅速。
这几十人急中有稳,稳中带急,以最快的速度悄然将番薯装了十车,而后三四人一辆木车,前呼后拥,相互推赶,朝着山坳口而去。
见吕先火把引兵计策好用,张桐内心佩服,虽不知吕先如何帮忙拖延时间,但也已经相信吕先自有办法。
虽是相信,但心中又多少有些疑虑,想来,最保险的做法还是加快速度,就算吕先有办法拖延时间,那种拖延毕竟有限,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番薯全部运输,才是正题。
因此,张桐下令三十几个兄弟拼命全速前进。
至于吕先,之所以对张桐有此许诺,实有考虑。
一来,张忠兵马数量颇多,整体行动,前后相互呼应,速度比起二三十人的“奇兵”本来就慢。二来,根据吕先对张桐的了解,此人行为做事谨小慎微,见到城西空有火把之后,必定会查验一番,差不多得出个合理的解释后,才会引兵而返。三来,张忠虽有治兵之才,但大脑反应略有些迟钝,加之其之前不过是一县县尉,并无实战经验,见到空地火把之后,不会即刻想到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等他想明白,也够张桐运两次番薯了。
吕先有识人本领,得出这三个理由,仅仅是这三个理由,就足以使他答应帮助张桐运输所有番薯。
自然,并不排除张忠去火把场发生意外,若张忠大脑忽然灵般,想明白事情的原委,火速赶回,就不好办。
但接下来的事情,使吕先推翻了这种可能性。
吕先朝火把场的方向望了几眼,正迟疑之间,猛然一笑,一双眸子变得无比晶亮:“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看来不需要我费周折拖延时间,而且,还能彻底收买张忠人心!”
城西之处,火把场南面隐隐有杀气盈动。
火把场虽距灾兵营十多里路,但继承了吕子明特警品质的吕先,还是一眼就判断出那杀气。
“既然引来了其他人的兵马,正好将计就计,帮张忠一把!”张忠并非蠢才,但也不过是县中稍微有些蛮武之力的县尉,吕先根据与其半夜交谈,已经将他的能耐了解多半,由此断定,即便张忠到了火把场,也未必会遇上被引出的另一伙兵马。
如此一来,吕先正好去提醒他,可帮助他小心防范。
想到此处,吕先便疾步而行,在黑夜中留下一道犀利的痕迹。
不多时,吕先就来到城西火把场,正遇张忠,张忠见空地火把,只觉奇怪,思前想后,才想明白可能是有人将其引诱至此,这地方,便不宜久留。因此,正要引兵而回。
“张忠大哥,既然有火把,定然有人前来,若如此返回,贼人从后袭击,你的兵马就遭殃了!”
张忠见吕先忽然从暗中跳出,大吃一惊:“吕兄弟没有离开,竟跟随至此!你,何出此言?”
“恕吕某不才,方才兄长出营,我在营中观望城西,见杀气腾腾,想必定有敌兵将至,怕兄长未能发现,于是前来提醒!”吕先拱拱。
“杀气腾腾?敌兵?”张忠愕然,到此时,他也没有感觉到杀气存在,一县县尉,并没有参加过正规沙场,鲜能感受到那种肃杀的杀气。
“敌兵马上就到,张忠大哥可相信我的话?”
张忠眼眸转了几转:“吕兄弟武艺高强,胆识过人,想必判断不错。”
张忠从马上跳下,对着众人喊道:“各位将士,准备迎敌!”
“张忠大哥,敌兵杀气凝重,必是久经沙场之士,我兵马虽不少,亦训练有素,终究还有差距,若正面迎敌,必然吃亏!”吕先来到张忠面前,拱说道,“我此次前来,不过是为与兄长解围,因此,若兄长听我一言,不妨将众将士引至四下埋伏,等敌兵至火场前,将其团团围住,以兄长骁勇,到时自有说法!”
张忠寻思,无论如何,将兵马藏起来,作为伏兵,对自己只会有利。不将兵马暴露在外面,便不会有什么坏处。
张忠点头:“既然如此,今夜全听吕小兄弟谋划!”
张忠吩咐士兵四下隐藏,骑兵遣至林间,暗中将整个火场围了起来,只留下中路缺口,放“敌军”进入。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马蹄声响起,后有步兵脚步快速行进之音。
张忠和吕先躲在暗中,听到声音,暗暗称奇。
“兄弟,何以如此之远便能感应杀气?真是神了!”
吕先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来者骑兵不过五人,身上皆是穿着官家铠甲。身后带领百余步兵,随之跟进。他们来到火把场前,见空有火把,皆是面面相觑,缓步而行,至火把中央停了下来。
“空无一人,仅有数百火把,如此为何!”一壮年将士于马上大喝一声,怒目圆睁,脸上似有恍然大悟之色。
“不好,老大,我想我们中计了!”壮年旁边一青年慌忙四下观望,略有惊恐。
“张大哥,我们可将这伙兵收了,并入营中!”
“好,很好!”张忠猛然起身,大喝道:“众将士,把他们围起来。”
一时间,近五百灾兵一拥而上,从四周聚拢,将来者百余人团团围住。
百余人皆以兵器傍身,相互靠拢,聚在中间。
五位将领面如土色,为首壮年自报家门道:“我乃五原县尉李封大人下先锋李晟,奉命前来九原县城公干,尔等不可造次。”
这话说出,就是以朝廷作为压制,无异于说,我是朝廷的人,你们若是动我,就是造反。
“真是巧合啊!”吕先心笑道,“没有想到李封的人来的这么快,但是,只有一队先锋兵,百余人敌一曲之数,简直就是送死。”
“李晟!呵呵,我又何曾不认得你!”张忠忽然哈哈大笑,“这个世界真是很小。”
“你是?”李晟并不下马,于马上惊疑道,“这位兄弟面熟,只是忘了何处曾经相见!”
“李晟将军,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张忠脸色沉了沉,“一年前你去曼柏遣送囚犯,可不是我招待你!好歹算是恩情吧!”
李晟于马上挠了挠头:“啊?”
李晟飞身下马,对张忠拱道:“张大哥,对不住了。方才小弟早看像是兄长,只是,兄长在曼柏为官,又怎么会来到九原?”
张忠呵呵一笑:“若不是曼柏大旱,何致流落九原!”
“李晟,既然今日你我兄弟二人相见,那就先到我营中坐坐吧!还请你的兵马交出武器。”张忠一声令下,早有十几灾兵从队中扑出,挨个将李晟先锋兵中武器取下,李晟见张忠强行而为,并不开口,下将士左右相顾,不敢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