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缺梧桐
夏末清晨,三足金乌冉冉升起,金灿灿的阳光明媚温暖,衣着五花八门的少男少女们呼朋唤友,或单车,或公交,或跑步慢行,踏上去往学校的道路。
一切显得那么朝气蓬勃,富有青春活力,连天空时不时飞过的翼龙,地面偶尔穿行的狰狞怪物,此时此刻都有点儿可爱。
而某间阴暗散乱的房内,某人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蒙头睡大觉。从头到尾密不透风,真不知他究竟是如何呼吸的,难不成里面藏着氧气罐?
正常思维,被子里的人理应窒息成了具尸体。
这不?有着常人一切外表特征,能走能跳,能说能笑的尸体而已,形容为干瘪瘪、死僵僵的咸鱼也可,毕竟两者有共通之处。
叮叮叮叮!~~~忽地,设置的闹钟响了,声音尖鸣刺耳,直叫人五脏六腑齐齐翻滚。
被子里的人负隅顽抗,双伸出来把被单捂紧,按至耳侧,全力隔绝噪音。其实稍微起身就可以关掉闹钟的,难以想象他是与何等可怕的存在做着殊死搏斗。
“啊,吵死了--”终于忍耐不住,被单猛地掀开,是一头乱出风格的黑发朝天冲,仿佛风吹雷劈过似的。
叶缺犹如不倒翁,摇摇晃晃地坐起,偏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右支撑身体,抬起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明明睡了超过十个小时,依旧有淡淡的黑眼圈。
闹钟越来越大声,完全不容人平静清醒。于是乎,侧身、扬,食指和无名指便重重敲击在了闹钟之上,铃声戛然而止!
“周末你个短命鬼,倒是活长点儿呀,又糊里糊涂死在周一的枪口下,没长进,真没长进。”
抓着满头乱发,叶缺脸色泛着不健康的惨白,颓废感浑然天成,整个人却转瞬就翻了下来,只见被单落地,全身仅有大象牌四角裤一条。
伸展。
伸展。
右脚朝后往上扬,左朝后往下压,接着脚相触,形成类似赤道的圆弧,肢体极致伸展。
坚持如此动作,在原地呆立了片刻,仔细倾听,能察觉到身体协调的韵律。
他的房间和一般青春期男生的房间没多大差别,几张明星海报,散乱满桌的书籍、学习资料,还有上网工具,和简易的游戏设备摆在柜子旁······来不及管这些,距离早上第一节课只有不到四十分钟,时间得争分夺秒。
衣服囫囵地套上,提起书包,冲出房间门,没忘记去洗浴室洗脸刷牙,将头发梳理整齐。五分钟,他搞定了这些事,接着到客厅的桌子上发现大碗瘦肉米粥,便三两下灌进肚子里,收拾碗筷,洗好放好。
“我走了。”叶缺背着书包,大跨步出门而去,家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他的余音环绕回荡。
父母都是上班族,出门较早,唯独他一个人拖延到最后。
走出家门之后,关门上锁,首先通过一条曲折狭窄的巷道,脚下几个台阶,踏上马路边的人行道,正要汇入人潮之际,就瞄到了熟悉的人影。说起来,他是迟,但不算太迟,因为身旁有志同道合者在。
那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背负纯黑剑匣,左臂束着三缎带,短发,英气,精神气旺盛过头的青梅竹马,周梧夏。
记忆都尚且不太清楚的时候,叶缺就认识周梧夏了,两家住宅本就靠近,再者父母的关系紧密,隔三差五来窜门,逢年过节聚一聚,搞个热热闹闹的活动之类的,熟的简直不能再熟。他们就像是兄妹,不,周梧夏比他大个把半月,应说是姐弟方才准确。
当然,狗屁的兄妹姐弟,纯属瞎扯淡。
“再过三秒,你不出现,我就走了,今天我可比你早五十七秒。”
周梧夏元气淋漓,蹦蹦跳跳,过来就是一巴掌拍下,叶缺的肩膀遭受重击,险些踉跄栽倒。这丫的气力不是盖的,尽管无意下重,可也叫人难以招架。
他不是以前了,现在只是一个柔柔弱弱,‘娇滴滴’的小男生,经不起女汉子的折腾。
“哦哦,六十秒波动原则,你这是要坚持多久?明明要一起上学,到我家门口叫一声就行了,打个电话、发个短信同样行啊,非要凭什么剑士直觉等一分钟,预测自己的第六感高低。还有,轻点、轻点!说过多少次了,作为淑女能否温柔点儿?动不动就啪!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怎么了。”叶缺抱怨。
别人的青梅竹马,长发,温柔,会家务;他的青梅竹马,短发、粗暴,会打架。
世界就是这样,充满了不公平。
何况抱怨有何用处?周梧夏脸厚得像是城墙倒拐,举动粗鲁地拉着他的肩膀,笑嘻嘻道:“作业完成没有?给我抄抄,第三节课才会收周末作业,还来得及。”
“死了这条心,我不会再给你抄了。”叶缺毫不犹豫地拒绝,并且一个反转身,挣脱对方勾肩搭背的行为。
周梧夏不依不挠,以令人毛骨悚然的撒娇语气:“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啦,小缺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忙着社团活动,过不了多久就要剑士之间的最强对决,正式比赛的,奖金十万!十万耶!第五名都有六千拿,大不了我赢了请你吃饭,余记的麻辣香锅,随你吃个够。”
“先不论你拿不拿到奖金,就算拿到了又能怎样?你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哪次出去吃饭不是我出的钱?何况最后一次,第几个最后一次了!你休想······”
“我给你介绍女朋友,大美女呦。”
见叶缺铁了心,周梧夏立即使出了杀锏,瞬间击中单身狗的要害,对其身心造成了极大的动摇。
“喔-嗯,那,那就最后一次。”
肮脏的交易达成,两人没继续说话,在人行道快速奔跑了起来,赶去锦华第一中学。
他们路过广场,发现广场的石柱上吊着五个遍体鳞伤的兽人,有牛头,有猫耳,有犬娘,于是稍微停顿了片刻。
“他们在家乡待着不好,何苦要来城里,被抓住了,少不了一顿毒打,示众十天十夜,没有人来担保,是会死的。”看着兽人们奄奄一息,周梧夏清澈的眼瞳闪过涟漪,发出少有的感叹。
叶缺望着其中的猫耳娘和犬娘,随即说道:“既然他们来了,就证明已经做好了承担后果的打算。”
“人类百分之八十以上仇视兽人族,我们倒是在那剩下的百分之十几以内,可惜地位实力不够,做不了他们的担保人。”他对猫耳娘、犬娘挺有爱的,并不觉得丑陋可憎,想伸出援助之,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是生是死,这几个兽人选择了冒这个险,就怪不得来往者冷眼旁观。
叶缺和周梧夏没多看,再次跑了起来。
“站住!同学你们迟到了,学校规定迟到五分钟,不准入内!”
他们风风火火跑到校门口,刚想进去,就一名青年保安持警棍,横眉冷眼挡在他们面前。
保安身强力壮,满脸的凶神恶煞,其背后还伏着一头黑虎虚影,相当具有威慑力。
对此,叶缺只是瘪瘪嘴,向后退,而周梧夏上前将背后的纯黑剑匣解下,从中拿出三尺青锋,二话不说便悍然出击。
这保安叫钱敬安,绰号‘黑头虎’,能驭虎煞,不久前在学校还算一号人物,可惜他遇到了周梧夏这蛮横无理的祸害,堂堂锦华保安小队长,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就被打得满地找牙,以至于威严扫地,沦落到这里夹着尾巴看门。
毫无疑问,他盯上周梧夏了,气势汹汹,驾驭残戾的魔物虎煞扑杀过去。
咔!-
青锋剑随意上挑,周梧夏轻而易举挡住了虚实相间的虎煞前爪,不爽道:“黑头虎,如今你成了条看门狗,好好看门就是了,老来找茬!明明刚过两分钟,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讨打是吧!”
“我说你迟到了就迟到了!怎样?这次我要打赢!我要回去坐办公室!鬼才每天傻子一样站在这里!看我这十几天苦练到吐血的成果!”
钱敬安气急,咬牙切齿,双成爪高高扬起,身体前倾准备施展大招,“虎灵,魔煞!”
只见黑虎虚影窜动细微亮光,渐渐膨胀了好几圈,凶威更甚,然而下一刻他却深深绝望,不知何时,冰冷的剑锋已抵在他的咽喉。
怎么可能?又失败了,比上次还输得彻彻底底。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在变强,对方也在变强,而且对方变强的速度比他快,快得很多很多,差距已是千百里的沟壑。
这是多么痛的领悟……钱敬安失意体前屈,跪在地上。
“我们走,再迟,第一节课就结束了。”叶缺大跨步进入校园。